“是!”
“去吧。”梁先生兴致缺缺地说。
使团里除了梁先生,还有一名宫中派来的内侍。
那内侍身宽体胖,行走起来活像块面团子,说话前眼角眉梢都识趣地拗成讨人喜欢的弧度。只是从帝都一路颠簸至此,内侍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已经躺在床上十几日下不来了。
梁先生穷极无聊,想起这位同僚来,顺嘴问:“白内侍如何了?”
“回先生,白内侍今日仍是下不来床。”一位幕僚道。
“什么下不来床,”梁先生面带嘲讽道,“他不过是领了差事,又不敢出面得罪镇北王罢了。墙头草,两头倒,这样的人死得最快。也罢,一个阉人,能指望他什么?”
幕僚不置可否,转而道,“不过镇北王确实有些手腕,没想到他这样年轻。”
梁先生推开窗户,丝丝缕缕的寒风飘了进来,几片雪花浮在酒杯里,“你不知道么?老镇北王战功赫赫,却在女人这一方面十分不讲究,这位镇北王手上说不好有多少庶弟庶妹的人命。”
镇北王子嗣兴隆,楚明彦刚刚承袭爵位时,就有不少“流落民间”的庶弟庶妹找上门来,痛哭流涕地求长兄准其认祖归宗。
而那些人,没多久就全都消失了。
当初老镇北王刚死,帝都中的摄政王有心把持云中郡这边关枢纽。
但摄政王看不上楚明彦身体孱弱,认定他没几年好活,又忌惮他不好拿捏,加上楚家二公子是个杀人如切菜的莽夫,于是转而扶持镇北王爱妾的长子。
梁先生此次能被摄政王委以重任,正是因为他当年作为中间人联系那个庶子,是帝都中为数不多对云中有所了解的人。
时至今日,梁先生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年,摄政王失去了在云中所有的探子,等云中再次传出消息,是楚明彦前往帝都授勋述职。那庶子拿了摄政王的钱、摄政王的人,不仅没能从楚明彦手里把爵位抢下来,反而把自己葬送了。
这么多年,摄政王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他,但没有一点线索。
“便是坐到了这个位置,也不见得能坐多久。”幕僚轻蔑地哼了一声,幸灾乐祸道,“他那个痨病鬼的样子,怕是撑不了几个冬天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做镇北王?”
“这么多年,镇北王始终不娶妻不生子,不像老镇北王。楚明彦恐怕不是不愿,只是力所不能及罢了。毕竟他身子虚成那样,说不好是他玩女人还是女人玩他。”
一群男人大笑起来,震得屋檐上的雪簌簌而落。
屋脊上,沉舟仰躺着向天空伸出手,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要将他埋葬。他长长的睫毛上凝了一层霜,唇角没有一丝弧度,冷漠地听着屋子里下流的嘲弄。
一片雪花被他攥在手里,冰凉的触感直刺骨间。
云中的雪和关外一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