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据实说,恐怕他更要念着那医女了。呢喃心里撕扯了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曾见过向娘子。你被圈禁,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到这骠骑航来。”
神域没有再说话,负着手走到窗前看,外面阴雨连绵,两侧厢房屋顶的灰瓦被浇淋得发亮,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希望。
半晌他才道:“陛下要严惩我,我前途渺茫。你是京中贵女,自会有远大前程,重新找个好人家说合一门亲事,不要再与我有牵扯了。”
呢喃眼里蓄着泪,忍不住呜咽,“阿舅,你一定会洗脱罪名的,我等着你出来。”
可她不敢再逗留了,害怕他把话说得更透彻,忙往外退了两步道:“阿舅,你好好保重自己,阿翁与我舅舅正替你想办法,他们一定能把你救出去的。”
她说罢,赶紧撑着伞疾步往门上去了,出门见了大长公主,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轻声道:“大母,咱们回家吧。”
祖孙两个坐进车舆内,大长公主问:“他与你说了什么?”
呢喃低着头道:“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快回去。”
可她是大长公主一手带大的,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绝不能逃过她这大母的眼睛。终究是个心软的孩子,两边都想周全,所以只说没什么,以为谁都不会受伤害。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垂袖拍了拍她的手,“你阿翁眼下正怨怪我呢,你今日先回郡公府吧,等过两日再回东长干。”
马车直去了乌衣巷,呢喃不想与大母分开,但又不敢惹阿翁生气,下了车,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大长公主在车舆内坐正了身子,吩咐外面扶车的仆妇:“入夜前,往南尹桥向宅跑一趟,就说我抱恙,请向娘子替我看诊。”
仆妇道是,先跟车回到东长干,等到天色慢慢暗下来,这才让人套车,赶往南尹桥巷。
彼时向宅的大门正要关闭,她嘴里喊着稍待,快步到了廊下,堆着笑脸对门房道:“我是东长干晋国大长公主府的,劳驾替我传个话,我们大长公主身上不豫,请向娘子过府看诊。”
门房听后蹙眉,想了个托词道:“这么晚了,又下着雨,我们大娘子自己也受了寒,恐怕不便出诊。”
仆妇却是再三相邀,“若是我有恙,绝不敢叨扰向娘子。可有恙的是大长公主,向娘子果真不愿勉为其难吗?”
把身份地位搬出来,大有逼迫的意思。门房无奈,只得让她稍等,知会婆子进后院通传。
正在收拾药罐的南弦闻讯迟疑了下,这个时候让她去大长公主府,好像不大对劲。她本想推辞的,但转念再一想,人家若要算计你,有的是办法。反正是祸躲不过,便让婆子出去回话,自己准备一下便来。
门上的仆妇得了回应,掖着手站在廊下死等,外面雨势不减,风吹在身上寒浸浸地。她把卷起的袖口放下,整理之际听见身后有人来了,忙回身看,见那女医带着婢女出来,赶紧上前行礼,笑着说:“我们府里备了马车,娘子坐我们的车就是了,回头再送娘子回来。人也不必带,娘子是给我们大长公主殿下看诊,这样府邸内宅,不是寻常婢女能进入的,还请娘子见谅。”
南弦无奈,只得从橘井手里接过了药箱。刚要登车,错眼见几个身影一闪而过,心下纳罕,却也没有细想。
马车一路赶往东长干,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前,内宅的傅母迎出来,笑道:“向娘子总算来了,我们殿下等了好半晌,都等得着急了。”
南弦与她客套了两句,跟着进了内院。内院上房里,大长公主在灯火通明处坐着,那下垂的眼皮与微微耷拉的口角,像山野小庙里的菩萨,透着庄严,也有压制不住的诡谲气息。
南弦敛神向她行礼,“听闻殿下不豫,不知是哪里不适,妾为殿下诊个脉吧。”
然而大长公主没有伸手,淡声道:“之前就与向娘子说过了,我不顺心得很,烦闷心悸,必要用重药,才能根治。”
南弦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小心周旋着,“上回只解了殿下胸肋疼痛的症状,这回可以再治心悸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