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则有些受宠若惊:“陛下愿意信任微臣,已?是臣之大幸。李大人也是一心为朝廷效劳,才会急中出错,微臣心里无怨。”
“唉,可是荆州一败,盛京城前再无屏障,老九那?人自?诩仁德,杀起?人来,却不?留半分?情面。依朕看,怕是不?出半个月,他们?就要兴师而来,杀朕夺位了!徐卿,朕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能用之人,屈指可数,你满腹筹谋,可愿意再次为朕效忠?”
徐正则心头涌动?,为这一句,等候多时,应道:“若能蒙陛下不?弃,微臣自?然愿意戴罪立功,为陛下守住盛京,杀退叛贼!”
光睿帝拍他肩膀:“行,那?这两?日你便先回去休养,也替朕仔细想一想,待叛贼杀来以后,该当如?何应对!”
徐正则抬眼?,看着光睿帝的眼?睛。
光睿帝一笑:“嗯?行否?”
徐正则敛目:“微臣遵命。”
※
徐正则在盛京城里并无住宅,离开皇城,唯有下榻岑府。
阔别?两?年,岑家老宅里已?满是灰尘,像是一件从土里刨出来的古玩,纵然擦拭,也难以窥见?原本的色彩。
徐正则拾掇完昔日的住处,坐在窗前,往外看时,发现夜幕微光明灭,推窗一辨,竟是冬夜飞雪。
是,他差点忘记了,盛京城的冬天是一定会下雪的。
很多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下雪的冬夜,他被那?人牵着手走进这座小院,茫然地四下环顾。满院是雪,也满院是人,有伺候他的,有来围观、凑热闹的,他杵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他便屏退众人,见?他仍是不?动?,于是顾自?走开,弯腰在树角堆起?雪人。
他手掌很大,但很生疏,堆放雪人的脑袋时,几次失误。他赶紧走上来,蹲下,与他一起?把雪人的头装上。
弄完,两?人的手都冻得发僵,相视一笑。
“喜欢吗?”
他问。
“嗯。”
他乖乖点头。
他想来摸他的头,想是考虑到手掌太冷,便忍住了,慈爱地看着他说:“从今往后,这就是正则的家了。”
说着,指一指那?笨拙的雪人,“这是师父,有师父伴你长大,正则往后不?会再孤独。”
他又点一次头,眼?泪在这时晃落。
次日,他天没亮便爬起?来,偷偷溜进他院里,在树角堆上一个胖乎乎的小雪人。他想叫他明白,不?止是他愿意伴他成?长,他也愿意陪在他的身旁。
疾风骤猛,窗柩被撞开,“砰”一声?砸破那?点所剩无几的温情回忆。徐正则关上窗户,眼?底漠然。
那?夜在岐州官署,岑元柏来见?他,要为徐氏一家赔罪。
他早知道他会来,否则,也不?会用瘟疫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付雍州。
他坐在书房里,看见?他走进来,发现他老了,疲累了。那?种老与累仿佛是在一瞬间,受够了博弈,厌倦了挣扎,要来给彼此一个彻底的了断。
他忽然就有些丧气,因为仇恨或许就要在这一个夜晚被消解了。
他问他,想要什么?
他说,你可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