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眼看忽悠不住,开始卖惨服软,“原先是我眼拙,有眼不识荆山玉,辱没了您这宝物。可咱扪着良心说句实在话,您这块镇纸做工不俗,但材质委实平平,边角底下还磕了一道,满打满算,最多也就二百两。便是退一万步,以您危大当家的身份添光,这块宝贝真值了五百两,我这破店也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银两啊!您看是不是?”
那人仍是笑,但显然不是应允的意思。小厮接嘴:“余掌柜,要照我家少爷看,只怕不是呢。”
那人搭腔:“余掌柜不如再自个儿仔细看看?”
掌柜的脸上打霜,心说还看个屁,这明当暗抢的做派,真真是个匪头子!可嘴上毕竟不敢这么说,眉头捺着:“不是我成心跟大当家叫穷,前两天那裴大磊下山来,在咱天岩县里好一通折腾。我先前买进来的那三块翡翠坠,下家都找着了,硬被他抢了去,临了还被撂一跟头,老腰到现在都疼着!眼下店里着实是元气大伤,除架上这些死物外,就只剩下二百两现银了!”
那人听得“裴大磊”姓名,神光锐亮的眸底似有什么掠过。小厮浓黑的眉头一拧:“天岩县有我危家寨罩着,他裴大磊居然敢来放肆?”
“可不!”
掌柜的点头,模样要多委屈多委屈,话朝小厮说,余光朝窗底那人瞟,“这帮人老奸巨猾,欺软怕硬,以往知晓天岩县是危家寨的地盘,不敢来造次,那天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风,凶眉瞪眼,横刀揭斧的,差点就把半条街掀了!”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雁山各大匪寨盘踞,各有各的势力和地头。天岩县紧挨危家寨,打从危怀风在山上立下门户那天起,便属于危家寨的势力范围,四方八寨的人胆敢来骚扰,必然是没好果子吃。那裴家寨的当家裴大磊以前就给危怀风打得在城头大街上满地找牙,三指对天、鬼哭狼嚎地发誓,说再不敢踏入天岩县一步,合着发誓是拿屁眼发的?
窗底下那人听完,看向小厮。小厮忙嚷道:“少爷,寨里没听说有这回事儿!”
天岩县里安排有危家寨的哨兵,发生大事,会有人上山报信儿,小厮矢口否认寨里知情,要么是消息被人压了,要么就是这大掌柜夸大其词,生怕人家听不出来裴大磊“重振旗鼓”,想要在危家寨头上动土了。
那人唇角一挑,笑意漫进眼底,更浓也更冷。掌柜的见小厮一副像极赖账的嘴脸,忙也嚷:“大当家,我老余说话从不掺假!您要不信,出了门便揪人来问,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那人从圈椅上站起来,淡淡道:“二百两。”
掌柜的一听,如释重负,心知今天这一劫算是暂时避过了,掉头朝槅门外喊“桃桃”:“快给大当家备银!二百两!”
很快,一少女打帘而入,头梳百合髻,年龄约莫十五六岁,娇娇嫩嫩、漂漂亮亮,手里捧着的漆盘里放着用彩线绣福禄吉祥图的钱袋。
“大当家,给!”
进来后,少女看都不看掌柜的,奔着危怀风便送钱。
危怀风拿起钱袋在手里掂了一下,扔给小厮,对少女回以一笑:“有劳。”
他本就长得俊美无俦,笑起来更风流倜傥,那叫“桃桃”的少女脸上飞霞,杏眼含情,目送着他走了。
掌柜的接着往外送,及至大门口,按捺着内心的庆幸,恭谨道:“大当家慢走。”
危怀风眯眼瞅一眼日头:“过两日再来。”
掌柜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当家还有宝贝要当?”
危怀风:“拿剩下的三百两。”
“……”掌柜的脸一下拉到胸口,“不是,这……”
小厮把钱袋揣进怀里,回头拍一拍掌柜的肩膀,低声说道:“我瞧余掌柜家这位千金对我家少爷很上心,您留点儿神,我家少爷对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不感兴趣,回头辜负了令爱的一片痴心,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