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之声响了很久,久到她想放弃时,电话被接通了,话筒里传出来的是疲惫的声音。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说吧,什么事?”
竺笙小时候想学舞蹈,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父亲指着她的鼻子骂,“小姑娘家不学好,学那些搔首弄姿的动作有什么用?你文化课不错,为什么偏要学舞蹈?不要学你妈。”
竺笙五岁的时候,已经记事。偶尔听邻里乡亲说起,母亲跳进了赤水河里,没有找上来。
是怎样的绝望,会让一个人甘愿抛下那么小的孩子只身赴死呢?
竺笙知道妈妈喜欢舞蹈,她也是。她希望有一天,站上一个足够高的舞台,让妈妈看见,哪怕妈妈在地下。
泪水伴着钻心的往事,从眼眶冲出,就那么兵荒马乱,猝不及防。竺笙狠狠抹了一把,不想自己的哽咽让父亲察觉。“奶奶,生病了。”
她隐忍着,尽量用日常平顺的语气陈述。
沉默了几秒钟后,父亲那边似有微弱的叹息声,“知道了,我打给你。”
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她生怕再多说一句话,就会泄露自己的情绪。竺笙僵硬地手机放进包中。
幸好父亲没怀疑,也幸好他没有继续追问,不然她真的不确定,自己的蹩脚演技,会不会让父亲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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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友宿舍里,竺春河活动了一下打了石膏的腿。
他在帝都找了份修地铁的活,前些日子不小心被砸伤了,工程队给了补贴,他基本治伤都花了。
正好他老乡进来,“李老哥,能不能借我……”他眼神闪烁,磨磨蹭蹭地比了五根手指头,“这些钱?”
这年头,打工人都不易。
“这么多,发生了什么事?”
竺春江耷拉着肩膀,垂着头,把女儿来电说了一下。“笙笙这孩子,大学四年没和我开过口要学费,就她们那学校,一年学费两万打不住。今天她和我开口,说明是真的遇见困难了。我妈的病,可能比想象的更重。”
老乡兼工友有些动容,想了半天,“我只能借你两千。”
能借点是点呗。竺春河连连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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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竺笙收到了陌生号码的转账,以及父亲的微信。
抹去了眼泪,竺笙振作起来,先买一部分药。
医院里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个平凡女孩的无助,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表现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黎箫。
戴着口罩,拉着硕大拉杆箱的黎箫,顶着重感冒的不适,尾随着竺笙过来。
他看见她开药,看着她对奶奶笑容灿烂,两个人搀扶着走出医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