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类的感官其实还是很容易变得麻木的,比如现在,狄元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双腿早就没有知觉了,也不知道究竟还在不在;右手好像也动不了,或者说能动但自己却完全感受不到;脸部遭受的多次重击以及满脸的鲜血严重干扰了视线,身前似乎有一个扭曲得不成样子的东西,似乎是自己的铁扇;身上有多少伤则是完全无从得知,毕竟根本感觉不到痛,或者说没有哪个地方不是钻心刻骨的痛苦。
不对啊,自己还有那块完好的骨头可以用来“刻骨”吗?
而且,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活着?
唯有这个问题,勉强保留着意识的狄元百思不得其解。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说明了,他和那个男人之间有着天堑,对方若是要他死,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事实上,虽然他也尽可能的,可以说是不管不顾地去挣扎了,但他刚才就是被当作练功用的木桩一样被单方面地暴打了不知道多久。
可是他现在还活着,虽然已经是字面意义上的“半身不遂”,但依旧留得一命。
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从刚才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次攻击中,狄元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怒不可遏,按理说他从一开始就被扭断脖子都不奇怪的。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杀了你?”
模糊的声音传来,勉强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倒不如说,从刚才自己的遭遇来看,自己现在居然还有听觉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这想必也是对方故意的吧?
狄元用力地抬起头,尽力去看清站在身前的那个人,那个让自己落得这番惨状的人——
剑尊,纪允炆。
自己奉主人的命令,前来将阮莺带走,但在即将成功的时候,这个男人突然杀了出来,救下了自己弟子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地将狄元打了个半死。
“以你的本事,本可以轻松取颖秋和裳卿的性命,但你没有那么做,所以我不会杀了你。”纪允炆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看着狄元。
“但是,以你的实力,同样可以更干脆利落地让她们三人失去意识,但你也没有这么做,而是像猫玩弄老鼠那样,将她们三人重伤。”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狄元恍然大悟:纪允炆没有对他痛下杀手,在刚刚单方面的施虐中,也都精巧地让他不会在猛烈的攻击中失去意识,而是清晰地感受每一次痛苦。
剑尊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呐。
当然,狄元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这样评价别人;若是刚才他如纪允炆所说的那样干脆利落地击晕解颖秋和文裳卿,然后直接带走阮莺,而不是让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恶趣味里,想必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师父死前告诫他自作孽者不可活,看来不是危言耸听的大道理,只可惜,他懂得似乎是有些晚了。
呵,竟然还笑得出来,晋王府还真是养了个变态的家伙——看着狄元脸上那抽动的、大概是在笑的表情,纪允炆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上一世他倒是见过那种被敌人打个半死之后面对枪口依旧能笑出来的豪杰,但他并不觉得狄元是那种人。
那么,指望这家伙给司马蒙带口信似乎也不太现实了,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身后的轻微响动,让纪允炆想起了现场其实还有另一伙人在。
“上哪去?”
“剑尊大人饶命!”
虽然纪允炆自觉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句,但对方的反应相当大,等他转过身时,吴旻华和自己的十来个手下已经齐刷刷地跪在那里了。
“我等职责在身,对剑尊之徒绝无歹意,还望剑尊明察!”吴旻华虽然自觉是个有着豪情壮志的大好男儿,但也深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狄元他并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晋王府明面上的第一高手、能够欺负小孩一般击败解颖秋的人绝不是他和他的手下能够媲美的;而这样一个人,刚才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纪允炆活生生打成了现在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