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润宜想到记忆里的某个人,小声说:“不是。”
后花园有一部分在装修。
巨大的彩绘玻璃由穿着荧光背心的工人们小心搬运,傅润宜折返,提着精致的樱桃千层,紧急避开。
头顶的樱花树却不知退让,被过高的玻璃一角绊到,长枝回弹,簌簌震落一片花瓣雨。
工人们搬着玻璃匆匆离开,树下站着的年轻男人却如一帧临时被插入的图像,毫无防备地映进傅润宜眼帘。
他身形高大,穿一件深色衬衫,微偏头,像在寻看什么,侧面迎光的脸部线条深刻,眉骨高耸,唇色薄红,本就立体的五官上一时明暗分明,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正接电话,莫名被扬了一身花瓣,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无妄之灾的来源。
——樱花还在落。
几步之外的傅润宜也开始认真思考,虽然她没有像庞茹调侃那般,日久天长,将喜欢的人渐渐忘却,却似乎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和原惟有朝一日异地重逢的场景。
一向缺乏随机应变的能力,平时因装修噪音不得已要去敲邻居的门,傅润宜都至少要提前在心里演练好几遍开场白。
以至于她还没想好下一步的恰当举措,面前的男人已经结束通话,临走前察觉到一旁过久的注视,他掸指拂掉肩上的几片淡粉花瓣,视线朝傅润宜没什么情绪地扫来。
“认识?”
傅润宜讷了一瞬,呼吸系统陷入短暂停滞,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
原惟又无关紧要地看了她一眼,便朝宴会厅走去。那是与可以出门打车的大厅截然相反的方向。
只走了几步,傅润宜的步子就慢慢顿了下来,足腕像栓了橡筋,每迈一步,阻力愈盛。
这阻力是她人生中一种罕见的忧患。明明她将社交生活削减,将人际关系看淡,却难得地不舍一段虚无缥缈的缘分——她感觉自己以后不会再这么幸运遇见原惟。
或许要再等七年,甚至更久。
就像两条方向不一致的直线,有且仅有一次相交的机会,往后无边无际的时光,只有渐行渐远的宿命。
于是她在即将迈进光明的小路上,停了脚步,隐藏在灌木丛间的地灯蓬蓬映照一方米色裙角。
那光亮微淡,偏冷的黄绿色,似山野之间怯怯生光的萤虫。
傅润宜发僵的手指反复捏蹭着,不仅没能缓解紧张,反而生出少许汗湿,她鼓起勇气回头,看向还未走远的原惟,用并不高的声音、尽可能字音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傅润宜,你记得吗?”
原惟转头看着她,眉眼凝到一处,没有及时说话的表情,如同往记忆里输入某个姓名关键词却搜索不出任何答案一样,是直截了当的空白。
傅润宜就知道了。
他不记得了,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