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是讲一些笼而统之的问题,引经据典,旁敲侧击,叫原惟自己去思考权衡。
直到原夫人归家,站在敞开式的茶室门口,茶室很大,她抬手轻扣隔板,才引去两道目光,原夫人说:“父子讲座什么时候下课啊?阿姨讲你们聊了快三个小时了,都在聊什么啊?再不结束,我可就要加入了?”
原先生偏过头,露笑,招手。
“正好,你来听,原惟现在单方面决定可能要结婚。”
“单方面?”
原夫人朝里走去,纳闷道,“什么叫单方面?就算目前婚礼只能简办,笙月肯定也愿意啊,那孩子也就是看着要强、好点面子,其实还是小女孩儿心思。”
“不是倪家那个姑娘,是你以前教小提琴的那个学生——傅润宜。”
将名字抛出,原先生喝上一口茶,看杯内银毫舒展,有作壁上观的意思,慢慢道,“这名字起得倒是很好。”
原夫人立时大惊,眼珠定了又转,像有爆炸式的诸多疑惑飞驰而来,在她表情之上形成交通堵塞。
于是“傅润宜如何”“傅润宜做过什么事”“为什么是傅润宜”这类问题有人问了。
天彻底黑了。
原惟也头一次在自己的身体里察觉到日落而息的原始感召,非常想休息,并且短时间不想再和人类有任何语言交流。
原本秩序井然的大脑思维,仿佛经历了一场三个小时的文火慢焙又投入另一口锅里快火猛炒,原貌尽失,五味杂陈。
好在最后的品相不错,没有质疑反对的声音。
原夫人疑惑尽解,心满意足,通知阿姨准备开饭。
原惟在餐厅闲坐,想着这个时候傅润宜应该已经落地新湾,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了。
他们似乎都不是很依赖网络的人,也不曾你来我往的一句句试探对话,聊天记录寥寥可数,往上翻,居然只有两条,傅润宜问他是不是出门买早饭了,他说马上回来。
原惟酝酿多时,才往里新添去一条:[吃饭了吗?明天会不会出门?]
似乎从没发过这么没意义的开场白,深感别扭,便将手机搁置到一旁,疑似撇清关系,装作那不是自己发的一样。
发出去的消息良久无人回。
不过也正常,傅润宜给每个微信朋友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原惟问过原因,傅润宜说不喜欢未读的消息附挂一个鲜红的数字,好像在不停地提醒她,这里需要点开处理一下,这让她有点焦虑,有点不舒服。
而真正要紧的事,傅润宜也不喜欢通过手机来处理,可能是真的跟当下社会有些脱节了,有时候她不太理解一些社交潜规则,与人沟通,屏蔽掉表情甚至是声音语气,她会分不清一些老道的话术和刻意的推拉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一个甲方十万火急地发信息给她说要明早补拍,傅润宜一早去影棚,等到午饭过后其他工作人员才慢悠悠到齐,并且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要跟她道歉或解释的意思。
原惟问她:“别人让你几点去你就几点去?”
“我会提前一点,人不应该守时吗?”
原惟自己虽然没有从事这类工作,却很清楚这种需要统筹多方时间又缺乏严肃性的工作领域,“老师”云集,咖位不明,拿散漫当艺术,拿出格当个性,很多人的时间观念都很淡薄,而绝大多数人都适应这种弹性的要求,应对灵活。
傅润宜这种过分老实、说什么都要往备忘录里记的人,反而显得很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