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夫人阴谋毒害公子珩,国太夫人震怒,亲自下旨将她幽禁巷道,终身不得出。事情传遍宫中,却未引起任何波澜。
妾夫人们难得保持一致,严令婢仆不得议论此事。并令阉奴把守门户,凡有阳奉阴违私通消息之人,一律送去暗室。
“谋害嫡公子实属罪大恶极,理当严惩!”
婢女侍人受到震慑,全部三缄其口。丽夫人卧床不起,更无人敢兴风作浪。晋侯罢朝前去兴乐殿,后被侍人送回正殿,关闭殿门整日不出,宫内更是秘而不露。医守在正殿一日一夜,暂时缓解晋侯症状。但就发作的频率来看,他配制的药正逐日失效。君上,仆无能,仆有罪!
殿内灯火辉煌,黑夜犹如白昼。
光明本该播撒温暖,此时此刻却透出阴冷。
灯影顺着墙面攀爬,缠绕在柱上,仿佛锋利的爪,欲将暗影下的一切撕碎。医匍匐在地,不断向国君告罪,额头磕得青肿。
药箱摆在他身边,三只陶瓶打开,两只空空如也,一只仅剩浅浅一层药粉,昭示晋侯的服药量超出往日,身体状况已是岌岌可危。
晋侯靠坐在榻上,衮服换成宽松的长袍,领口敞开,现出早年留下的疤痕。原本魁梧的身材正在衰败,腰侧凸出肋骨,瘦得惊人。
发冠丢在一旁,长发披散,稍显得凌乱。发尾干枯,发间掺杂着银白,眼底的青黑愈发明显。医不断告饶,磕头声回荡在殿内,令晋侯心烦意乱。
他终于不耐烦,抓起放在榻前的杯盏扔出去。杯身擦着医的额角飞出,浮凸的花纹划破皮肤,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够了!
晋侯猛然坐直身体,因缺乏力气大口喘气,发出一阵粗重的啉喻声。脸颊短暂浮现红晕,未使他看上去健康,反而更显得糟糕。
下去配药,闭紧嘴,今日之事不可外泄,否则寡人要你的脑袋!
诺。
鲜血顺着额角流淌,医不敢动手抹去,膝行着后退,一直退出殿外。起身时,他不禁双腿发软。若非侍人好心搀扶一把,肯定会当场出丑。
回首看一眼殿门,医的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莫名情绪,终究收回视线,抱着药箱快步远离。
侍
人站在台阶上,目送医的背影消失,心中默默计算,这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
自从国君染病,头疾反复发作,正殿的医来来去去,少有能够善终,眼前这位活的时间最长。还有侍奉在正殿的侍人,每次君上发病,殿内都要抬出几具尸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血腥味浸入墙体和地板,无论擦拭几遍,也无论点燃多少熏香,仍旧挥之不去。
来人!
晋侯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洞开的殿门仿佛一张血盆大口,正待吞噬生命。廊下侍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脸色发白,对晋侯畏惧如虎。年长的侍人无声叹息,朝左右摇了摇头,独自迈步进殿听候晋侯吩咐。
“即刻出宫去见费毅,将此物交给他。告诉他,我要费氏良药。”晋侯抛来一张绢,上面线条纵横,并有详细的文字标注,分明是一张城邑图。
图上绘有郊、牧、林、矿,是晋国最富饶的一片土地。城池规模仅次于肃州和晋阳,城外有乡邑环绕。最重要的是,城辖范围内有一座铜矿。
良药送入宫中,这座城封给费氏,许其自行采矿。
晋侯曾经数次求药,当面许出诸多条件,费氏皆不为所动。现如今,他拿出这座城,分明是孤注一掷,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侍人在宫中多年,少年时还曾侍奉先君,颇有些见识。看到舆图内容,认出图上字迹,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临桓城,晋国东出要地,历代世子的封土,国君竟要交给氏族?!侍人盯着舆图,满心骇然。君上疯了不成?
这是要毁晋室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