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色已经暗了,那些女史似乎并没有看出她身上的异样,她趁着她们还来不及反应,提着裙摆慢慢踏进了浴池。
水里热气缭绕,岸上的一切也朦朦胧胧。
女史们开始点亮周围的宫灯,一盏接着一盏,很快浴池边就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
其中一位年长的女史隔着雾气对颜鸢行礼:“娘娘,奴婢师从御医院穆连城穆御医,会些推拿之术,愿为娘娘疏通经络。”
颜鸢把整个身体浸没在水里,抬起头悄悄探望花墙后一眼,发现太后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她悄悄松了口气,摇头道:“不必,本宫怕疼,不喜推拿。”
又一位女史行礼:“娘娘,奴婢擅长调香,愿为娘娘点香入穴。”
颜鸢还是摇头:“不用,本宫身体各处都扎过针,恐有变故。”
她刻意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能被女史听见,又不至于传到太远的地方,然后干干脆脆拒绝了女史们的全套侍奉。
女史们脸上写满为难:“可是娘娘,奴婢们本就是专程侍奉娘娘的……”
她们是专司融园的女史,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本事,往常每一个入融园的娘娘与夫人虽也是各有喜恶,但从来没有人全盘拒绝过。
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怕是要治她们侍奉不周之罪。
颜鸢在水中眯起了眼睛,朝着岸边轻声道:“你们往常服侍过身染寒疾的人吗?”
女史们纷纷摇头:“这倒不曾。”
颜鸢真诚地看着她们:“我们这种人啊,平日里看不出病症,但如果湿着身体凉风一吹,寒气入体……”
她缓缓道:“……一不小心就死了。”
女史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她们当然听说过,当今皇后是个寒疾缠身缠绵病榻之人,就在不久之前,只因为望舒宫里少了几夜炭火,皇后娘娘便是大病了一场。太后盛怒,下令诛杀了整个望舒宫的宫人。
要是今日她在融园着了凉,她们恐怕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颜鸢望向她们的目光越发赤诚:“本宫也是不想为诸位添麻烦,毕竟侍奉不周,总好过侍奉过失,不是么?”
女士们没有说话,脸上却渐渐地写满了不安。
颜鸢循循善诱:“不如就随便泡一泡,各自安好,如何?”
女史们沉默片刻,俯身行礼:“……是。”
她们成群结队,退到了更远的地方,一时间融园里只剩下袅袅升腾的水汽。
颜鸢终于放松了下来,一面享受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每一寸皮肤,一面悄悄在心中计盘算着时间。
尘娘的药大约能维持一个时辰,从望舒宫出发到此刻大约半个时辰,所以她最多只能在这浴池里待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应该不算驳了赐浴的脸面吧?
届时就推说体虚,有些犯晕就好了。
主意已经定下,颜鸢便闭上了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温暖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