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良久,他终于开了口:“老师想说什么?”
这是楚凌沉今日答复他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毫无波澜,似乎对他所说之事没有分毫的兴趣。
宋寅正知道,他终究是听了进去,他道:“老臣是想说,陛下既然有心月月都与栩贵妃泊船夜游,何不顺水推舟……”
他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趁此家宴,与皇后也做一对恩爱夫妻呢?”
这是他此行的来意。
即便满朝上下势力云诡波谲,即便人人都说当今圣上喜怒无常昏庸无德,但是他是堂堂帝师,他胸口还有一把火,想要烧一烧这混乱的朝局,或许还能烧出一片清朗之天。
然而楚凌沉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兔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就这样静默僵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凌沉忽然动了。
他轻轻放下了怀中的兔子,指尖翻动,推着黑子落到了棋盘上一处空白处,抬起头时眼眸暗沉:
“孤方才,应该落在此处。”
楚凌沉道,眼角露出了今日第一丝笑意:“这样的话,老师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宋寅正心中一惊,抬起头时,对上楚凌沉漆黑的眼眸。
第章秋宴
宋寅正被拖出去后,楚凌沉倚在榻上小憩了片刻。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走进殿内,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把凌乱的棋子归回棋罐之中。所有的一切他们都做得极其轻巧,唯恐惊扰了那只酣睡的狮子。
一切忙忙碌碌,很快又归为宁静,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甜腥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身穿御医官服的年轻男子轻声步入寝宫之内,跪坐在榻前为楚凌沉诊脉。
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面容儒雅,闭上眼睛沉吟了许久道:“都说了动怒容易气血翻身,损脾伤胃,陛下怎么总是记不住。”
楚凌沉淡淡地嗯了一声。
身着御医官服的男子抬起头来,探究的目光在楚凌沉的身上转了一圈。
此刻楚凌沉的眉心仍然残留着淡淡的郁结,他年幼继位,朝中群狼环伺,原本就心思深沉难解,三年前的一场死里逃生之后,他更是夜夜难以入眠,这脾气越发令人捉摸不定了。
不过动怒成这样,倒也是少见。
年轻男子不动声色道:“听说陛下砍了宋太傅的双手?”
楚凌沉又是淡淡嗯了一声。
年轻男子从针包里面掏出了细针,熟门熟路地刺入了楚凌沉的头顶穴位,几针落定,他淡道:“宋寅正一笔端正雅致的小楷闻名于世,为人又向来清高,砍了他双手等于要了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