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服侍者打着伞经过花园里的喷泉,秘书递上邀请函,侍者看向从后座下来的女孩,笔直修长的象牙色小腿踏上地毯,微微发力站起来。她穿着一双深绿色丝绒罗马高跟鞋,这样的鞋子多缠带,很容易把小腿绑成火腿,但却完美地拉长了她绷直的腿线,身姿更加伶仃挺拔。
暖黄色的灯光夹杂着水晶灯的折射自宴会厅里涌出来,女孩沐浴在金黄色碎光里,不卑不亢,肌肤涂了香膏般晶润,卷曲黑发瀑布般吹洒在腰间,绿裙窈窕。
“杜小姐,”侍者的伞向杜莫忘倾斜,“您会是今天的焦点。”
杜莫忘不想成为焦点。
在拒绝了第五个前来搭讪的男人后,她不留痕迹地朝露台移动。
这些人眼冒绿光,叫杜莫忘胆战心惊,在听到她是杜遂安的养女后,更是殷勤不断,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热情对待过,百般不适。
更何况他们的高谈阔论她也听不懂,她不知道什么是巴赫十二平均律,也不知道法国哪个酒庄的葡萄酒口味最醇厚,更不知道城西的那块地是哪家公司中标。
合上露台的门,喧闹的宴会被关在身后,所有衣香鬓影都与她无关,如果可以她现在只想脱下这烦人的高跟鞋,从露台跳下去,光着脚一路狂奔回家。
怪不得嘴唇要抹粉底,好像根本不担心她会在宴会上进食,这身衣服勒得她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吃东西了,她现在一粒米都塞不进去。发髻为了支撑十个小时,更是藏了不少黑色小发夹,扎得很紧,她的头皮止不住地发麻刺痛。鞋子漂亮是漂亮,却很磨脚,她的后脚跟火辣辣地疼。
美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来到宴会上她才发现一些女士比她的打扮更精致,腰肢细得她一只手就能完全圈住,头发不知道上了多少摩丝,耳垂的宝石和脖子上的项链看起来沉甸甸的,不知道会不会把人给压塌。她们的高跟鞋鞋尖锐利得能当凶器使,鞋跟也是一个比一个细,踩高跷般,杜莫忘总担心她们会摔倒,但每一个人都摇曳生姿。
女人都好厉害,杜莫忘拢紧御寒的雪白狐裘,背靠在门上叹息,浑身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软,她长大后也会这个样子吗?
露台角落里传来细碎的响动,杜莫忘立马站直身子。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宽肩男人背对她瘫在双人沙发椅上,天色灰暗,他的头发像是深棕色的,在后颈处扎了个小小的辫子,有些卷曲。
杜莫忘不好打扰别人,想着离开,转身时却不小心踢到了门板,脚尖立即传来尖锐的闷痛,下意识蹲下身,又被腰带狠狠一勒,差点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挤出一声痛苦的沉闷呻吟。
“你怎么在这里?”男声有些熟悉,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在沉静的夜晚十分清晰,带着点英伦腔调,略显生硬。
杜莫忘抬起脑袋,惊讶地挑起眉。
棕色半长卷发,眉骨高深,线条硬朗,几乎能溺死人的海蓝瞳色桃花眼,玫瑰色的嘴唇,浑身散发着花花公子的浪荡气息。一身裁剪合身的白西装勾勒出他比东亚人更加强健高壮的身躯,胸口别着一朵白玫瑰,风流倜傥得令人倾倒,一看就是骗走无数小姑娘心的花心大萝卜。
完全是从《塞维利亚的嘲弄者》中走进现实的喜好玩弄人心的美男子唐璜。
“颜……校长。”杜莫忘在心里确定了好几下,眼前的人和高尔夫球场一身运动衣的休闲作派迥然不同。
“杜遂安没陪你来?”
杜莫忘没料到颜琛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现在的打扮很陌生。
“也是,如果他也来了,你不会有机会躲到露台上。”颜琛只斜睨她一眼便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啪嗒啪嗒摁着手里的游戏机。
气氛一时凝结,杜莫忘不想待在这里,她刚要开门,却发现刚才在宴会上缠着她的男人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正左顾右盼在找人。那人拦下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孩,发现认错人了,连声道歉。
不会是在找她吧?
杜莫忘没有多想,立马拉上门帘,不留一条缝隙。
她又站了一会儿,两腿发麻,颜琛没有开口赶她走。
穿高跟鞋站这么久简直是酷刑,杜莫忘不知第多少次把重心换到另外一条腿上,见颜琛专心打游戏,轻手轻脚地挪到沙发椅旁,试探地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