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药涂在好不容易求来的小半只馒头上,乖巧地交给了饿得几乎快丧失理智的农夫。
然后翻出可以用的一丁点东西后,悄无声息走了。
那时候饿死的人太多了,自然不会有人注意。
钟宴笙心慌不已,后背又是发冷,又是冒汗,喉间很哽:“你……”
“我走了很远,不知道到了何处,成了乞儿,经常趴到一家私塾外偷听,他教的东西我一遍便记下了,还能举一反三,见我有读书的天赋,他便收养了我,让我为他写诗作词,冠以他的名字。”
“后来我偷偷去参加院试,中了案首,遇到了一个人。”
钟思渡与淮安侯夫妇真的太像了,只要是见过淮安侯夫妇的人,都能认出他的身份,何况还有侯府的信物为证。
钟思渡在那个人那里,知道了更多。
得知自己的身世,钟思渡并没有太多的惊喜,更多的是茫然、愤怒、痛恨。
后来他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寻亲,又被安置到了京外的别院中,不能堂堂正正回到侯府,认自己的爹娘,恢复自己的身份。
钟思渡的嗓音轻轻的,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现在你知道,刚回侯府时,我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你了吗?你的确无辜,可我恨你……有错吗?”
钟宴笙嗓音哽塞,眼眶有些红红:“没有……对不起。”
“你不必感到愧疚。”
钟思渡嗓音低低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钟思渡却没再说下去,钟宴笙心里又沉又难受,也不忍心追问。
屋里静默良久,钟思渡才又开了口:“景王殿下还在宫里,我不方便多留。你在宫里,元宵应当也不能共度,母亲煮了汤团,记得吃一点,我先走了。”
他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钟宴笙还浸在方才沉重的情绪里,突然听到这么两句话,呆呆地抬头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小声问:“钟思渡,你心里,其实还是很讨厌我吗?”
“……或许吧。”
钟思渡披上大氅,推门离开。
外头又下起了雪,细微的落雪声沙沙的,显得宫里愈发死寂。
钟宴笙坐在桌前,良久才端起食盒中略微凉掉的汤团,想吃一口。
抬起碗时,手指却摸到了碗底有什么东西。
钟宴笙把碗抬得高了些,发现是一张叠得四方的纸,被粘在碗底。
是钟思渡偷偷放在碗下的?他方才离开时,还提醒他元宵要吃汤团。
为什么在宫里钟思渡也要这般谨慎,是怕被谁听到?
钟宴笙愣了愣,心脏突然加速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取下来,打开一看。
大概是怕在宫卫检查食盒时被发现,上面只写着两句词:“人在一方天地,远信入门先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