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泠君看了这年轻手狠的女娘一眼,“爷近来行止反常,是在外养了女人吧?你当侄女的,便帮他瞒得严丝合缝,打量我猜不到么?”
谢澜安今日本来要与袁氏谈一谈谢演做的勾当,听她先提起外室,一口认了:“是有这么回事。”
“你——”袁泠君欲怒先笑,“这我便不懂了,谢含灵恢复女儿身份后,不是最体谅女子吗?又是千方百计护着小五,又是任用女武将,连那平北侯女儿的婚事你也要管一管……可怎么到了我这儿,你便不体谅我做正室的心,反而要护着那邪门外道的狐媚子了?”
“婶,”谢澜安且行且道,“若我知会了你,你会愿意把人接进家门,好生养胎吗?”
“什么——”袁泠君失神,“养胎……她、那个外边的女人有了?”
她之前只有些隐约的猜测,却仍不敢相信,她的郎君当真在外面有了骨肉,眼前登时一片眩晕,被身边的红琴连忙扶住。
袁泠君杏目圆睁,看向谢澜安:“那女人在哪!”
“婶知道又如何,杀人灭口吗?”谢澜安停在客厅敞开的雕花门前,转头看她,眼锋湛然。
袁泠君心里没来由打了个突。
谢澜安十分清楚,前世谢知秋便没瞒过袁泠君,袁泠君将秋娘接入府中,假借安胎之名,暗中磋磨,致使秋娘最终一尸两命。
所以她才说,秋娘在她手里,叔应该多谢她,至少她能保秋娘母子平安。
什么嫡庶妻妾,道不道德的暂且不论,那女子肚子里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二人入厅分宾主落座,热茶上来,谢澜安的声色也寒了下去:“好似当年叔在外有了五娘,你不也是在那外室诞下五娘没多久,就着人牙子将人发卖了吗?可你想过没有,男人做的混账事,为何难为女人?
“你不满意叔的风流,与他和离不就好了。”
“和离?”袁泠君仿佛听见天方夜谭。
“呵,说得好轻松啊,你以为谁都与你和你姑母一样,可以任性妄为吗?我堂堂汝南袁氏女儿,岂能做下堂妇!”
谢澜安一哂,男人能成日在外招蜂引蝶,女人为什么就不能任性妄为了?不过她今日不是请袁氏来说家常的,她拿起盏子,轻轻吹着茗雾:“堂堂汝南袁夫人,眼睛别总盯在夫君身上,也听听你儿谢演闯下的祸事吧。”
袁泠君眉头一皱,下意识道:“你若攀诬人,阿演好端端的,能有什么祸事?”
“之前写讨庾檄文的那名书生,婶听说过吧?连陛下都赞扬他的文采,我那好堂兄却将这人给扣押了,打得不成样子。”谢澜安不紧不慢,“这事若上达天听……”
袁泠君还没消化谢知秋外室有孕的事,闻此心中惊怔,见谢澜安气定神闲,便知此事多半不假。
她心里暗骂那小冤家,冷冷凝眸:“你威胁我?”
谢澜安饮茶不语。
袁泠君心思电转,霍然,背后出了一层汗:“你想让我去说服袁家,配合你清田改籍?!谢澜安,我是个出嫁女,阿演也不过是袁家的外姓孙——”
“婶太妄自菲薄了。”若无袁家在背后为爱女撑腰,袁泠君怎能在夫家有那么硬的腰杆子?
谢澜安撂下茶杯,“顺便代我给袁老爷子带句话,他外孙的把柄我能拿到,那袁家嫡孙的把柄,自然只多不少。清田是拨乱反治,势在必行,袁氏百年大家,不会不懂得顺势而为的道理。”
袁泠君被这女娘子盯得手心渗出了冷汗。
谢澜安看人的眼神和她带笑的语声截然相反,是懒中带煞,宛如一边打着盹一边愚弄猎物的虎狼。
“我若不答应……”
“婶自然可以不应,”谢澜安玩弄着折扇,“左右我大义灭亲是一回生二回熟,如实上书陛下,换个房剔除族谱的结局,也算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