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是这么打算的吧,拿赵野当幌子,哄她留下陈醋炒饭,等他到家,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赵野归期,吃光剩饭,这项差错便掩过去了。
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得下?原婉然怔怔忖道。电光火石间,她一念明觉自己躲避韩一的原由。登时在这屋子里,但凡目光所及,分分寸寸都是韩一。
她没法继续待在家里,仓皇夺门而出,跑向山上。
她一直很安份很知足,不贪图什么,活着能吃饱穿暖、不必挨打骂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韩一来了,这个人静静的,从来不把“我待你多好”、“我多为你好”挂在嘴上,却比谁都待她好。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安份知足,只是习惯了好东西没她的份,贪心不得,白白叫人笑话,索性深藏不露。
韩一温柔体贴,名份是她丈夫,人近在眼前,彷佛垂手可得,她决心放手贪这一回,想爱他,也被他所爱。
亲事骗局拆穿,没一件事不叫人难堪,但最难堪的莫过于韩一起初愿意跟赵野共娶妻子,后来对婚事只字不提,看来打算照样一妻二夫。
感情再糟的夫妻尚且不许彼此另外有人,要独占对方,她误会受了诱奸要死要活,其中多少有为了韩一的缘故,做到这个地步,韩一倘若对她动过一丝男女之情,不至于维持共妻初衷。
原婉然不怪韩一未曾动情,他们两个其实一路人:成亲就图找人搭伙过日子,只要条件合适,嫁娶谁都可以,会尽力待那人好。她俩的差别在于她心贪手长,有了好的,又图谋更多。
韩一没有错,他一开始便言明婚配条件,一点叫人误会他追求儿女情长的存心都没有,是她一厢情愿。
韩一没有错,他品格宽厚,娶谁便会善待谁,不是她也一样,是她自作多情。
韩一没有错,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正因为韩一没有错,还处处周全她,她舍不得死心断念。她没法子心平气和对着韩一,心平气和想到:我喜欢这个人,这个人无动于衷,他不稀罕我。
原婉然坐在山崖边发了不知多久的呆,直到叫黑妞的异状惊动。
黑妞平日昂首阔步,气定神闲,这时四下东窜西跑,蹦蹦跳跳,叫牠牠略煞住脚,旋即又撒开四蹄乱走,细长的尾巴夹在腿间。
莫不是附近有野兽?原婉然立刻离开崖边,走到楚间一株树后遮身。
天空乌云密布,楚间光线晦暗,她极目张望,瞧不出什么野兽的痕迹,况且,黑妞尚且敢跟野猪对着干,这小山里还有什么比野猪更凶猛的活物能吓到牠?
猛地天空爆出霹雳巨响,黑妞嗷的一声哀嚎跳着扑向她,黑妞体沉,撞得她往后几步趔趄险些摔倒。
好容易站稳脚跟,黑妞头抵在她胸腹间,两只前爪搭在她身上簌簌发抖,脚爪隔着粗布衣衫揪住她皮肉。
“可牠有时不顶事,遇上……”早前韩一叫意外岔开、忘了说完的话在原婉然耳畔响起。
原婉然彷佛明白了什么,“黑妞你,怕雷?”
黑妞头埋在她怀里,发出呜呜鼻鸣。
豆子大的雨点滴滴答答穿过树梢落地,原婉然招呼黑妞,“我们回家。”但黑妞静不下来,天上一旦滚动闷雷,便东西南北四下冲。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原婉然弯腰抱起黑妞往山下去。
雨势大而急,雨水横流遍地泥泞,楚隙倾下的雨滴落在脸上模糊视线,原婉然寸步难行,加上黑妞重,更走不快。
天雷催命似不停歇,一阵亮似一阵,一声大过一声,响得像紧贴人头顶炸开,原婉然但觉头皮有成千上万蚂蚁爬动,分不出她或怀里的黑妞哪个抖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