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鲜少笑,面上总淡淡的,原婉然没料到他笑意最灿烂的一次,是为了安慰自己。她已分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洞外来人铜锣般的嗓门一迭连声很惊异地喊“操”,越喊越近,黑妞叫得也越起劲。
“黑妞吗?”那铜锣嗓子奇道:“韩大哥在里头?”
韩一认出人声,侧身告诉原婉然:“猎户李大,老实人。”
没多久,一个庞大身影提弓背箭,晃进洞里,嘴巴哇啦哇啦说话,手上东西南北比划,雨水跟着洒落,追随他的两只猎犬也在他脚畔使劲甩水。
“韩大哥,你见着没?天雷把树炸开花,满地碎树干碎树枝。你记得不,上回出这档事,一树枝捅死旁边的倒霉蛋?”待李大看清韩一肩扎木片,脱口大喊:“操,这回换你倒霉?你不是忙着乡练,上山做什么?”
原婉然听到最后一句话,头低到胸前。
韩一答道:“带媳妇熟悉熟悉山路,没承望遇上雷雨。”
咦,原婉然困惑抬头,韩一为何不实说上山接她?
“韩嫂子也来啦?”李大叁步并两步上前,招呼一声,便查看韩一伤势,“嗐,韩大哥,你这伤……”大抵怕吓着伤者家眷,他生生止住话头,一个劲儿抓耳挠腮。
洞里陷入静默,韩一趁机侧耳倾听,片刻对原婉然道:“天不落雷了,我们下山。”
据大夫说,韩一十分走运,伤口有些深,却未伤着五脏六腑,不过经络肌理要恢复,少说得一个月。
原婉然听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半个月后,韩一便得进军营报到,如何养伤?
韩一出事的消息很快传遍翠水村,村人都来关心,有个小媳妇上门得知韩一必须休养,当即哭了出来。
“这可怎么好?”那小媳妇对她丈夫说:“你多受一天训练,多一分回来的指望,现如今……”
原婉然恍然大悟韩一为何撒谎,是担心村人怪她连累韩一受伤,耽误乡练。
幸亏韩一那天在大雨之前,便提早结束教习,上山寻她,村人因此相信韩一“拨空带媳妇上山,遇上雷雨出事”的说词。
翌日,赵野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来探病的李大,两人途中相遇,一块儿来。
“我都听李大说了,”赵野进门先把提了满手的吃食和布疋搁在正厅桌上,神情十分冷静,“大哥上山受伤。”
李大一旁竖起大姆指,“赵野,你小嫂子好胆识,韩大哥身上又流血又扎洞,她一个女人家,在边上不哭不闹,一点不慌。”
“那是,”赵野扬起一方嘴角,盯住原婉然,“我这小嫂子素来胆大包天。”他幽黑的眸子像一潭水,因为太深了,掩住底下汹涌,只是那表面闪烁的浮光已经很冷很冷。
韩一失血不少,服了汤药正昏睡,李大在寝间待了会儿便告辞。赵野送完客,暴风似冲回寝间捉住原婉然的手,拽她到正厅。
赵野拽得又狠又急,原婉然才走几步便摔倒,赵野索性揪住她衣领,把人拖在地上走,土面留下一道拖曳挣扎痕迹。
原婉然早已预备面对赵野发作,事到临头才发现高估自家胆量,当赵野杀气腾腾捉着她,她整个人寒毛直竖,耳畔好似响起前些日子她大哥叫赵野拆卸骨头的哀嚎。然而再怕,她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