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螓首,视线落在韩一簇新吉服的下摆,他的衣和人皆纹风不动,横亘在自己身前,黑妞亦在左右。
她的心从此稳若泰山。
客人们因她羞手羞脚,打趣她面嫩,其中一位言语渐渐轻薄。韩一那侧响起一把声线,低沉徐舒,透着一股慵懒。原婉然觉着那声音彷佛跟寒凉视线来自同一方向。
那男人道:“祁老六,新娘面薄,随便谁说句话都能让她面红耳赤,用这等手段,哪里显得出你这本村说学逗唱头号能人的本领?”
祁老六听了十分高兴,“赵野,你有什么主意?”
赵野?原婉然心中一动,是韩一的义兄弟。
她循众人注目的方向溜去一眼,不禁怔了。
那赵野身材高挑,同韩一杂在一群村夫里,如双鹤立于鸡群。
他还生得非常美,原婉然打出娘胎以来,不曾见过这等俊俏姿容,然而那人抱胸靠墙而立,懒洋洋微笑,对自身随便一站便如诗如画毫无所觉,或者心知肚明,只是不在乎。
赵野向祁老六道:“新娘端严正经,让她笑才真难,不如你试试。”
祁老六真个说起笑来,赵野偶尔出言敲边鼓,句句说在点子上,趣味横生。如此几来几往,不止祁老六来了劲,旁人也加入讲俏皮话。
那夜闹洞房难得不曾作弄新人,净由宾客插科打诨,博新娘一笑。
到时辰差不多,赵野招呼众人离去。祁老六玩心重不肯走,赵野拍他一记,道:“少了你不行,院里那些醉人全等我们送回去。”
“你和韩大哥真能喝,把他们全喝倒。”祁老六嘴里埋怨,屁颠屁颠随赵野走了。
韩一送完客回到寝间,原婉然心绪一下纷乱如麻。
出嫁前夕,蔡氏曾经教导她房帏之事。
“明晚,是你洞房花烛夜。”
“嗯。”原婉然垂首掉弄衣带,好容易挤出一丝声音。
蔡氏似乎也自在不到哪儿去,半天没言语,干咳几声,发话道:“睡前你伺候姑爷脱衣,你也得脱。”她停顿一阵子,嘟囔道:“两个人全脱光。”
原婉然失惊,脱口问道:“为、为什么?”
“我说,你听就是了。”蔡氏尖声道,沉下脸一会儿,她尽量用平常声调说:“我一妇人,为教导你,不得不提那事儿,害臊死了在这里,你个姑娘家倒一个劲儿问。”
原婉然不敢言语了,蔡氏道:“再来你全听姑爷的,人让你躺你便躺,跪便跪。”
睡觉确实得躺着,可为什么跪呢?原婉然暗自疑问。
“躺好以后……”蔡氏苦思良久,终于找到她以为最文雅贴切的字眼,“姑爷会捅你。”
原婉然眼皮一跳,“捅”?
蔡氏道:“你害疼流血,受着,男人兴致上来,光图自家受用,不会管你死活,你哭闹,平白讨人厌。也甭拖拖拉拉,钝刀子割肉照样疼,还遭罪更久,爽性由他到底,捅多了,便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