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岸之的神色颇有些难言,檐下的灯笼照在他的面上,将他的一半面容隐在黑暗里,他低垂下脑袋,片刻后,只凉声道了一句“天?晚了,早些回?去睡吧”,言罢越过宋茗箬,阔步往府内而?去。
宋茗箬折身看向他离开的背影,只觉自己好似不认识这个人了。
她心目中的许岸之温柔体贴且善解人意?,绝非现在这般。
按他以往对云妃娘娘的态度,不应该急着四处奔走替她澄清吗?为?何这一回?会表现得这般冷漠。
难不成?是因爱生恨,得不到便要彻底毁了吗!
*
纵然外头腥风血雨,可待在云秀宫中不得外出的苏织儿却是一无?所知,与其?说是不知晓,不如?说是萧煜不愿让她知道。
可苏织儿每日暗中观察着凝香凝玉的神色,都能猜到外头的流言传得有多难听,事情大抵发展到了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的程度。
或许太皇太后说得对,这些因疫疾而?受苦的百姓要的并不是一个真相,他们只是被煽动着,想借着什么?宣泄他们心中的怒火罢了。
只是被选中的人恰好是她苏织儿而?已,他们给她冠之“妖妃”的罪名,希望对她予以严惩,总觉得或许她死了,便能结束这一切。
可这难道不可笑的,一个国?家的兴衰荣辱竟都系在一个女?子身上,由一个女?子来决定,然自古事实便是这般,君王被迷惑,从来归咎于美人的妖媚,而?非君王本身的昏庸无?能和意?志不坚。
而?这场疫疾也是,多数百姓不会冷静思考其?中的蹊跷,只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一两场巧合就?使得传闻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让几乎所有人都深信一切是她这个“妖妃”所为?。
苏织儿不得不感?慨,这背后陷害于她,陷害于苏家的人,着实懂得鼓动操纵民心。
这日,苏织儿方才醒转,便觉床榻边坐了一个人,瞥见?他绣着龙纹的衣角,她就?知此人是谁。
她已许久不曾见?着他了。
纵然心中有些郁郁,苏织儿还?是故作轻松地伸了伸懒腰,坐起身来。
“陛下怎么?来了,今日不早朝吗?”
萧煜笑了笑,抬手撩开苏织儿额间凌乱的碎发,“今日休沐,不必早朝,朕便想好生陪陪你和绥儿。”
他凑近一些,略微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眉间划过,柔声问道:“朕从未替你描过眉,今日,替你描眉好不好?”
怎的突然想起要替她描眉了?
苏织儿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殿内很安静,唯他们二人和尚且躺睡在床榻上的绥儿,但架上搁着尚且冒着热气的水盆,当是凝香凝玉才被遣出去。
苏织儿起身撩了热水洗漱罢,坐在了妆台前,便见?萧煜拿起那搁在妆奁里的青雀头黛落在她的眉上,先是大致勾勒出眉形,旋即再一点点加深涂画。
苏织儿盯着那澄澈昏黄的镜面,眼看着他为?自己描画了一对柳眉,细长雅致,满意?地抬手抚了抚,忍不住打趣道:“陛下画眉的手艺这般娴熟,实在不像是第一回?,从前莫不是也替旁的女?子描过?”
“怎会。”萧煜笑答,“我这辈子名正言顺娶的妻,不只有你一人吗?”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特意?去御膳房亲手替你熬了碗粥,可要尝尝?”
亲手熬粥?
苏织儿有些诧异。
他今日怎的这般有闲情,又是描眉,又是熬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