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是如何躺在舅舅莱顿的脑袋上乘风破浪;想起长大后是如何一次次地接近莫阿娜,从它这里学会了第一门不属于鲸群的方言;想起第一次旅行;想起对圈养虎鲸的解救;想起一只又一只被成功养大的幼崽。
一路走来,似乎没有什么遗憾。
如果非要说的话,当年和鲸群一起听过的那一支蓝鲸的鲸歌,想要在美梦中和它们重新团聚,再听一次。
虽然昨天晚上没有梦见,过去的几十年没有梦见,但只要愿望足够真切,总有一天能够实现的吧?
安澜长出一口气,呼唤了她的鲸群。
在无边无际的大洋中,拥有人类灵魂的虎鲸正在催促还在玩耍的族人们重新起航,看着它们排列成有序的队伍模样。
它们是海里的王者,是自然的精灵,没有船只的嗡鸣,没有渔网和螺旋桨的威胁,没有化学物质的侵害,哪里都可以去。
而今天,它们决定迎着太阳。
天气晴朗。
海水很蓝。
第章
穿越的感觉对安澜来说已经不陌生了,当她在鲸群的哀鸣中朝水下沉去时,视角却骤然拔高,轻轻地飘到了棉花糖般的云朵中间,然后是一片光怪陆离。
等她好不容易重新捡回意识,四下打量着想赶快看看自己又变成了什么动物,仍然不太像第一人称的视角就让她陷入了沉默。
高度是半空。
视线的焦点是一个巨型鸟巢。
一只羽毛赤褐的大鸟从远处飞来,警惕地落进巢穴。阳光打在它的背上,照得羽毛尖端变成一种通透的金黄色,翅根处则泛着一层黑紫色的幽光。
瞬膜在那双金褐色的眼睛里闪了闪,大鸟把野兔尸体丢下,一只爪子按住食物,用尖锐的喙部撕下肉条,喂给巢穴里浑身披着白色绒毛的幼崽。
没喂几口,它就像想起什么事一样,快速走到巢中央,在一枚青灰白色的鸟蛋上蹲了下来。看到父亲跑过去照看尚未孵化的兄弟姐妹,幼雕尖叫着,希望唤回亲鸟的注意力。
鸟爸爸维持着这个姿势,只用啄刺配合甩头来把食物撕成小块,继续喂食,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不会弃巢不孵的决心。
但它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对子女或是对配偶的爱意,安澜从这只大鸟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温情的成分,它的目光始终是评估的、森冷的,好像是在完成一项由天性带来的任务。
这就是被誉为天空之王的猛禽金雕。
它们天生就是完美的捕食者,从匕首般泛着寒光的钩状挥,到强壮有力的羽翼,到能击穿头壳的利爪,所有这些加在一起,构造出了一种优雅又致命的杀戮机器。
如果放在电视机里看,安澜肯定会为金雕的美丽而目眩神迷;但放在现实里看,而是还是这么近的地方,面对着这种再次穿越的场合,她只想哐哐撞大墙。
无法控制灵魂所处的位置,只能被动接受视野范围内变化的景象,怎么看怎么像穿越失败。可几个世界过去,穿越是不可能失败的,那么只有一种比穿越失败更悲惨的可能性了——
穿越落点其实是巢里的鸟蛋。
一枚现在还没孵化的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