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那一头的聆听者有时会回复,有时不会。
当他不回复的时候,她就聆听。
公象群体并没有走得很远,仍然在感知范围之内,贾希姆、哈米西、尼雅是随着水波涌动的星影,塔姆和阿拉法特是时刻游走的荧光水母,诺亚则是支在岸上的篝火,捉弄但长久地跃动。
诺亚,从抵达营地开始就接过了串联的职责,赢得了全体公象的喜爱,即使在壮年同类带来的威胁面前仍然能够影响整个公象群体的行进路线;同样也是诺亚,决心在将来的某天和它们告别。
安澜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
她和诺亚一样,本能地排除了“分开”这个选项,应该说这个选项自始就不存在——难道环绕着彼此旋转的双星竟可摆脱那业已平衡的引力?
因此,在发现公象群体正朝着求爱者走去的时候,无需交谈,她第一时间门就对上了诺亚的脑回路,明白了眼前摆着的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树楚里的大公象们都来得最快。
来得很快,就说明它们在雨季的活动区和二代象群的活动区很近,但又不会太近,考虑到非洲象普遍“恋旧”,迁徙路径相当稳定,如果能把五头亚成年送到这些流浪汉手里对大家都好——
一方面,以贾希姆为首的小公象们暂时都无法完美融入野外环境,规律地经过熟悉区域会让它们感觉到放松,大大减少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安澜、诺亚和保育员都和它们相处多年,知道它们就在十几公里开外,总是一种慰藉。
但是……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象群里的雄性亚成年那么多,安澜到现在还在思考要怎么把它们赶出家门,即使先不说把这些恋家公象赶出去需要花费多少精力,能不能提前找到一个愿意亲近它们的“流浪保父”都还存疑。
时间门走过两天,诺亚传回来的反馈还停留在他“找到了一个好像可以使力气的目标”;又走过两天,反馈变成了“正在这个目标上使力气”。
安澜闻言:“……”
倒不是说不相信自家伴侣搞事的能力,尤其是他在意志坚定的情况下想出各种花样来搞事的能力,但也不能让他“孤立无援”,对吧?
为了避免出现“象跑了事还没办成”的情况,她果断带着几头母象往树楚里深入,并在快要和最近的流浪汉脸贴脸时呼唤了六头离群的公象。
呼唤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头象的频繁呼唤意味着亚成年公象尚未脱离象群的保护,它们在家族中仍然举足轻重,并不是什么不受欢迎的、被驱逐的、走投无路的流浪狗,任何同类都不能随便地对待、伤害。
她的声音一在风中传递出去,不远处就响起了诺亚恍然大悟的认同声,响起了贾希姆温柔的低吟声,响起了哈米西惊喜的喃喃声,响起了尼雅懒洋洋的咕哝声,响起了两头小公象兴高采烈的应和声,这些声音肆意回响,逐渐混到了一块。
流浪汉们于是窃窃私语,正视了象群的存在。
半晌,首批抵达岛屿的大公象用比先前更加友善的态度“接待”了她们,先是居于首领地位的公象,然后是长牙公象,其他公象,都上前来和母象们进行了彬彬有礼的接触,部分成员似乎还在品尝竞争失利的苦果,但不影响它们完成互动。
贾希姆和其余小公象飞快地跑到了姐妹们中间门。
这一动作,二代象群和流浪汉之间门就变得有些泾渭分明,仿佛两个不同的城邦,隔着无法逾越的高墙,但如果说安澜向外婆卡拉学到了点什么,那就是头象的每个举动都会有多方面的影响。
非洲象不是喜欢用爪牙说话的动物,即使在硬碰硬的求偶场合,绝大多数公象也会满足于用牙齿将对方挥退,少数凶暴的也顶多制造些鲜血淋漓的创口,并不会刻意地追求击杀;而在非对抗性场合,它们会用语言和动作交流,谈到交流,脾气温和的总是比一言不合就发火的更“畅销”。
安澜的呼唤是身份强调,但也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