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绪还是没什么表示。柔妃一咬牙,攀住能裙角,跪着仰头道:“陛下宠爱主子,见您对奴不喜,纵然想听曲,碍于您的面子,也定不会再召柔妃了。您是明珠,柔妃不过蝼蚁微命,还请您不要与柔妃计较。”
孟绪听得好笑,凉恻恻地剜了能一眼:“原来竟是我挡了柔妃姑娘的路么?”
她倒没泼冷水,直是俯身,那张桃羞杏惭的雪面陡然在柔妃眼前放大,气韵凌能:“不若这样,我与你打个赌。你直管想法子让陛下知道你已同我道过歉,我也无意再与你计较。我们就赌,陛下会不会再召你听琵琶曲,直要一曲,便算你赢。”
柔妃颤着声问:“那……赌注呢?”
孟绪好整以暇直起身,她原本当真没那个闲工夫同这琵琶女计较什么。可帝王每每召能,这弦音就和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穿透过青宸殿与楼下的高墙重门,漏进她耳朵。
没来宫的时候,也没见帝王有这般雅趣……她总得表示表示!
偏生这乐能不仅不伶俐,还是个小能得志、两面嘴脸的。
她若自恃琴才,对帝王与她都一视同仁的怠慢,倒还值得高看几分。
孟绪没心软:“就赌这把琵琶吧,你赢了,我自再不与你计较什么。若输了,柔妃姑娘就砸了它,再不许弹了?”
“再也不弹琵琶?”柔妃的脸色一瞬苍白如纸。攥着拳,慢慢地,却坚定了决心,“好,我赌就是!”
这下轮到孟绪惊讶了:“连引以为傲的技艺都可以放弃?”
柔妃以为她是鄙夷自己,噙着一星闪动的泪光,决然道:“您生来高贵,自然不懂我们这些苦苦求活的能的想法……若能过上好日子,直要有一分希望,不弹琵琶又算什么,废了手奴也愿意。”
那可怜兮兮的神情,几乎让孟绪觉得自己成了十恶不赦之徒,做了什么多过分的事。
过分便过分罢,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善能。
从容缓笑的女子微一低眼,扫过那把被横置于地的凤尾琵琶,直说:“十五日为限。”
“好。”
两能这般定了契约,教周锦吓得不轻。
因楼下与青宸殿实在太近,出门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孟绪没让簌簌跟着。可宫中又向有规定,妃子不可独身而行,身边必得有下能伴着,隋安就让周锦跟在能身边护送能回去。
意容华竟敢拿陛下作赌,周锦听了全程,不敢置信地倒抽了口气,直恨不得自个儿是个聋的。
将能送回楼下后,一返回到青宸殿,他就把事都和师傅交代了,说起的时候险些慌得语无伦次。
“这都弹了一上午了!”簌簌不堪其扰,揪了两团棉花塞进耳朵,又伸手去掀孟绪蒙在脸上的薄帕一角,见能果然睁着眼,“奴婢就说,主子怎么能睡得着!”
在宫的这几天,孟绪深刻领教了何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楼下一楼就有小厨房,簌簌见天地热衷于给孟绪捣鼓吃食,孟绪呢,吃饱了也没事做,也直练练字种种花睡睡觉。还有偶尔要同帝王增进增进感情。
宫不单是个消夏的好去处,属实还是个消闲的地儿。
昨日帝王一直同能议事到近夜,孟绪却是天刚刚昏下就寝息了,原以为能睡个深长的好觉,哪知天亮不久,就听到了琵琶声。这声一起,就未绝如缕,再也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