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那可是将军大人,咱们岭南的土皇帝,就连土司家的王女,想嫁过来都得排着队,王女没准都做不了正室,区区一个表姑娘怎么可能呢。’
‘这也没嫁娶,只是穿了银丝海棠的衣裳,带了夫人冠罢了,说的好听点是侧夫人,不好听些就是个得宠些的妾侍。’
‘要死啊,你小声一点,就算只是妾侍,那也是咱们的主子,你没看吉珠姐姐都毕恭毕敬的服侍吗,被主子听见了,小心你的狗命。’
‘夫人睡着了,这大半夜的谁会跑到小厨房来,啧啧,咱们夫人是真受宠,将军大人这是把府里的好料都送来了吧,怎么瞧着夫人食欲这么不好,晚膳都没怎么吃,便宜咱们了。’
‘既知道夫人受宠,就好好伺候着,将来生下一儿半女的,没准有大造化呢,你瞧着咱们夫人的长相,就是会受宠的。’
温婵面无表情,听着这种对话,忽然觉得有些想吐。
从一个男人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被争夺非她所愿,听到的话术却都是一个样,这些丫鬟奴婢,觉得这辈子混成将军妾侍,就是莫大的荣耀,一辈子吃喝不愁,可她的毕生志愿就是如此吗?
她应当不是这样,想要安于内宅的女人,但她别无选择,萧舜在外打仗,王府只有她说了算,她的自由度很高,所以时常会去白云观慈惠寺与观主住持一道,商量周济穷人的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她懂,但她位小力微,却也只能筹点银钱粮食,给流民施粥,后来为萧舜筹备粮草,虽然过得很苦,她却很快乐。
这让她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个内宅妇人。
被姜行带到宫中,他倒是曾经说过有朝一日她的心安定下来,不想着走了之后,她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可这一年的时间,他都禁锢着她,防备着她,就怕她跑出西京,再也不回去,他待旭儿好,她也慢慢放下戒备打开心扉,不然还能怎样,拿自己一家这个鸡蛋去碰石头?
可就在她已经准备抛弃过往一切,就当从前的温婵已经死了,准备跟姜行真心地好好过日子,又要重新开始,别人不厌倦,她都要厌倦了。
她走了出去,站在拿两个说闲话的丫鬟面前。
小厨房里只点了一根蜡烛,灯火昏暗,那两个小丫头赫然一抬头,瞧见一个白皮批发的女人站在面前,本就吓得快要哭出来,看到这人正是被他们说闲话的夫人时,更加哭爹喊娘,只想跪地磕头求饶。
“别怕,我饿了来找点吃的,你们在吃什么?”
她老远就嗅到浓郁的香气。
两个丫鬟里稍微大点的那个怯生生的回:“是鸡汤米皮,夫人想吃,奴婢给夫人盛一碗?”
用了一整只鸡吊的汤,非常浓郁,里面还有蘑菇,是什么品种的她看不出来,里头雪白雪白的不是面条而是米做成的面皮。
味道不错,除了米皮口感新鲜些,在西京不常能吃到,这些蘑菇应该是岭南这边当地的山货,别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鸡汤,筷子挑起一根米皮放入口中,却没叫这个两个丫鬟起,两个丫鬟只能跪着战战兢兢等着主子发落,她们是将军府的丫鬟,就算比不得西京那些大世家的丫鬟规矩大,也是知道,背后说主子闲话,是会被处置的,她们都是定了死契的丫鬟,这要是被卖出去,该怎么办呢。
西京的权贵,因为要脸面,有些丫鬟即便做的不好,也不过是打发出去,只有买人没有卖人的份儿,若是卖了家里的下人,少不得会被议论是不是家里破败了没钱了,世家大族也是想要个好名声的。
可岭南这里却不是这样,一切都跟西京反着来,将军府没有女主人,将军大人自己当家,规矩严苛,他一个男人也不愿意处理内宅这种婆婆妈妈的事,丫鬟犯了事都是发卖出去,没得容情。
温婵吃的斯文,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就连喝汤,勺子碰到碗底也是绝不发出声音的。
无形的压迫感,宛如悬在脖子上的刀剑,两个丫鬟逐渐挺不过去,身子瑟瑟发抖,都要伏到地上去了,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却不敢出声,生怕温婵开口一句话便是拉下去打死,只求她能给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