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已经不知是她第几次来朝云寺了,每一次来都会发生点事情,她每次来了和离开的心境都不一样。
她先去见了海光,见海光过得很好,说了会话,便去了佛前祈福。
朝云寺的香客确实少了,空荡荡的大殿点着烛火,只有端坐高台俯视众生的佛像和站在它面前的自己。
跪神佛,她不知做过多少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
她仰视着高高在上的佛像,挥了挥自己包的严实的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受母亲影响一直敬重着您。”
“如果重生是真,您一定想要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为什么不给我任何记忆,让我清清白白地重新开始呢?”
美玉盯着佛像镀金的眼,笑了起来,“您一定是想,带着记忆重生,才不会重蹈覆辙吧。”
“可是有着记忆真的万分痛苦。”
爱的人因为前世的记忆,即使今生什么都没做,已经面目全非了。她爱兄长、爱陈铎,恨兄长、更恨陈铎,她已永远不会原谅兄长们了,更遑论陈铎。
可是爱和恨的力量同样强大,在她心中盘桓不去,折磨陈铎的同时,自己也饱受折磨,让她的心灵不得宁静。
王焕忙着管纳后用的丝绸,李骜闲来无事,派人去调查天雪山,浣南附近的村庄,还有朝云寺。
还真让他发现点什么,朝云寺来往的菜商似乎有点多,和香客来的多的时候一样,这么多菜朝云寺上下的和尚们吃得完吗?
他带人过来摸查,看见陈家的马车停在外院,像个钩子勾住了他的心。
听着小沙弥提着灯笼边照顾马,边谈论这次陈家只有二少奶奶一个人来了,已经来了几天了。他想起自己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如果现在见她,她应该愿意和自己说说话。
于是怀着一点忐忑、一点歉疚和十分的喜悦,站在大殿的屋顶,看后院何处亮着光。
只有后院祈福的大殿有着光亮,他便悄悄潜行了过去,大殿的门开着,摆在木架上的烛火穿过窗纸和门照在殿门前的花上,佛前花卉盈盈透着一股冷艳。
她的丫鬟没有陪在她身边,大殿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次她没有穿鹅黄色的衣裙,而是穿了浅白的衣裙,跪在佛像面前,微微垂首,如同世间最素淡的菡萏折颈,透出一股出尘的圣洁。
他脚步轻柔无声,后背贴在柱子上,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扰她,庄严的佛像面前,他惊觉自己的存在好像是对她的玷污。也许他最该做的就是从此不再打扰她,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美玉在想陈铎,即使不愿意让他影响自己,脑子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他。
她这才有所感悟,人和脑子虽然一体,却是两个东西,有时候人不能控制脑子不去想一个东西、一个人。
她对此感到一种挫败,不管是爱还是恨,那样浓厚的感情像是黑色的烟雾,在她的心中弥漫开来,想要将她整个心都吞噬殆尽。她的自尊怎么能允许?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抑制……
美玉认真地祈求面前的佛,想让它给自己指一条远离痛苦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