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伦逊(-),美国文艺批评家。
毛姆(-),英国小说家及剧作家。
“索尔夫妇要走了,”吃过午饭他才说;整整一顿午饭工夫,他直打喷嚏,擤鼻子,一言不发。“他们就是来辞行的。”
“真的?他们是不是在编一个新剧本?”娜塔丽说。
“他们要离境了。彻底走了。家具也全部搬回美国去。”
“但是他们的租期还有——多少年?五年吧?”
“七年。他们放弃了租契。他们说,如果战争扩大,他们会困在这里,付不出房租。”杰斯特罗愁眉苦脸地用手指抚摸着胡须说。“这就是租和买不相同的地方。你要走就走。不管这地方出什么事,都不用伤脑筋。过去他们劝过我租房子。我应该听他们的话。可是当时的售价多便宜!”
拜伦说:“先生,如果您认为有危险的话,最危险的是您的皮肤。”
“那我并不害怕。他们也不害怕。对他们说来,那是个麻烦,咱们去柠檬房喝咖啡吧。”他不高兴地把头一抬,随后又陷入沉默。
柠檬房是一个周围都是玻璃的长房子,泥土地上摆满了栽在花盆里的小柑桔树,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全景和周围的棕色山峦。桔树在这里不受山谷冷风的侵袭,沐浴着阳光,整个冬季都开花结果。杰斯特罗相信桔树和柠檬树浓郁的花香能治疗每当他激动或发脾气时就犯的气喘病,其实这是违反医学论断的。也许,因为他相信这一点,也就真起作用。他们喝咖啡的时候,他已经不那么呼哧呼哧地喘了。暖和的阳光使他振奋起来。他说:“我敢断定他们一定很快就会溜回来的,拖着三车家具上山。他们使我想到那些一遇风暴就赶快逃离马撒的文亚德的人。我遇到过四次风暴,却依旧饱览了当地的景色。”
马撒的文亚德在马萨诸塞州东南岸离文亚德岛四英里的一个小岛,是美国著名的游览区。
他走后,娜塔丽说:“对他的震动太大了。”
“但愿他能震动得离开这儿。”
“一旦埃伦-杰斯特罗离开,这座房子就要荒废了。”
“那有什么了不起?”
“勃拉尼,你大概从来没有置过什么产业吧?或者存过钱?要是你有过,你就明白了。”
“你看,娜塔丽,埃伦-杰斯特罗晚年突然得到一笔意外收入,他心血来潮在意大利一座偏僻的山城用非常便宜的代价买了一所很大的别墅。也好。那么,即使现在他离开了,又怎么样?他要是把别墅卖掉,总能得到一笔钱。否则就等战后回来,他也能原封不动把房子收回。要不然他可以把它忘掉,干脆让它倒塌,来得容易,去得快。”
“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她说。
他俩并排坐在一张白色长柳条椅上。他伸出胳膊想把她搂住。“别这样,”她打了个寒噤,推开他的手,说。“这也一样,未免太简单了。你仔细听我说,拜伦。你多少岁了?你只有二十五岁吧?我二十七了。”
“配你我年龄已经足够了,娜塔丽。”
“足够干什么?跟我同居吗?别瞎说。问题是,你自己打算做什么?我随时都能在大学教书。我的硕士论文快要写完了。你有什么呢?有你那叫我发狂的微笑,还有你那一头漂亮的头发。你勇敢,文雅,可你简直就是在这里闲荡。你完全因为我的原故留在这里。你在白白浪费时间,而你又没有一技之长。”
“娜塔丽,你愿意嫁给一个银行家吗?”
“嫁给什么?银行家?”
他告诉她,他有亲戚在华盛顿开银行。她双手合掌放在膝上,含着微笑看着他,脸被阳光晒得绯红。“你觉得怎么样?”他说。
“呃,不错,”她说。“你总算真正面对生活了。这是一桩严肃而认真的事,是吧?你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
“你不想商量银行的事吗?”
“当然啦,亲爱的。咱们马上就商量。你先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
“好吧,我来告诉你。就是你摘下你那副墨镜的时候。”
“我那副墨镜?那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