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吵起来了?
薛预泽稍稍坐直了一点。
韩非道:“大卜所言极是。韩非百年所得,只是‘人定胜天’四字。”
人定胜天。
楚织羽看着他,剔透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汝欲胜天?”
“天可敬,可胜,亦可欺也,”韩非抬手,按在旁边的大盒子之上,“曾闻大卜相语,陛下腹中有子,无见日月。”
陈碧渠神色一顿,而沉平莛也略有惊讶地看来。
“然,”楚织羽承认,“其时朱星晦暗,旁无萌生,韩地不会有幼主现世。但臣后乩得一绝处逢生之相,又闻有新朝再立,想来公子无恙。”
“正是,”陈碧渠对大卜态度很是尊敬,解释道,“其时夫人诞下公子,使傅氏将公子托付于臣,往外则声称公子幼夭。”
这件事楚织羽知道,因为当时他就在她的产房里。
楚织羽顿了顿,看向韩非:“如此,大王以为人定胜天。”
韩非语调很平静地回复:“不然。大卜容禀,韩非再得侍奉陛下尊前,只是自此不信天命难违。”
薛预泽心头微微一跳。
韩非和她……竟然有几乎一样的思路。
“大王怎知异世再逢并非天眷?”楚织羽问,语速略略加快,“天地鬼神自该各正性命。大王此话发乎本心否?”
“自然,”韩非笑了一下,很轻,“大卜又为何身至异世?亦天眷也?”
楚织羽没说话。
“欺天易,欺心难。先师申申告诫,无与蔽于天而不知人,此话,韩非与大卜共勉。”
沉平莛放下茶盏。
蔽于天而不知人,先师。
那是荀子。
楚织羽盯着韩非:“臣不解大王之意。”
“韩非恣肆。大卜问我发乎本心与否,于是想求大卜,不妨反问自己一二,”韩非迎上他的目光,也不再客气,“楚织羽,俗欲过甚,已于天远矣。”
你满口天理性命,可曾反求诸己,想一想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是天意吗?
楚织羽沉默下来。
不是。
她昔日许诺要带他看一看真实鲜活的人间。
他想来求她践诺。
“事神者,不言伪事,不动世心,”韩非道,“大卜反二,该当如何?”
凡心已动,却又以言相掩,你还能做事神者吗?
此话一出,几人都反应过来。沉平莛打量楚织羽片刻,而薛预泽轻轻扯了一下陈碧渠,低声道:“情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