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已经豁出性命,冒大风险,就只是为了来见她一回,那如今这样面面相对的时候,她也不该太过自私,又仓促地转过身去,说自己不肯相见。
她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提步向他走了过去。
这一程是近十年的漫长光阴,是他们独自度过的半生山水,是那年匆匆离别后再难得相逢的一见。
她跨过这一切,来到他的面前,视线仔细地望着他的面目,停留在他低垂的眉眼。
难得一见啊……可不能如此伤感。
她忽而笑了笑,长眉妙目都轻松地舒展开来。
“杨简,好久不见。”
她看见他的面容,因这轻轻的一句话,破碎了所有低沉的寒意。他难以自控地皱起眉心,眉眼里都是抑制不住的苦涩。
那些宛如滔天巨浪般翻涌的情绪,终于撞碎了所有不堪一击的拦阻,排山倒海地淹没了他最后一点无力的坚持。
他太明白她了。
他一听就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不是在以周鸣玉的身份叫他杨简,不是在说自那日娄县相别后,已有多日不见。
她在戳破那一张被他费尽心思遮起的窗户纸,同时戳破的,还有他费心隐藏在平淡眼神之后的痛意。
他的挣扎全落在她眼里,而她只是用带着笑意的温柔目光,接纳他所有的情绪。
她已经来到他面前,残忍地叫出他的名字,他也就只能微微哽咽着开口。
“……十一娘,好久不见。”
十一娘,这一程半生久别,当真是,好久不见哇。
谢惜的眼中瞬间柔和起来,也是在同样的一瞬间,浮起了浅浅一层迷蒙的雾气。
杨简喉头发涩,道:“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他甚至都有些恨意了,又或者只是委屈——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对我呢,十一娘?
他分明,他分明……是不想认她的。
起码,不能在此时。
谢惜看着他有些疲倦泛红的眼睛,伸手轻轻碰了碰,有些心疼慢慢溢出来。
她轻轻道:“因为我们还差一次好好的相见与道别,上次,我们分别得太匆忙了。”
这世事总是冷漠又荒唐,藏着尔虞我诈的凶恶陷阱虐杀无辜,却偏偏不肯留一分余地,叫一个明日再见的小小约定落地成真。
这一回再见,竟已是流水积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