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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她安置在下方密室,给她梳头上妆,穿戴整齐,连遗落在汤池边的金丝蝴蝶,也给她好好地簪在了发髻上。
他自己却拎起汤池边那件已经湿透的玄黑王袍,随意地披在身上,下了山。
苏念杳下意识追着他的脚步,却发现自己离不开温泉山庄。
她向高处飘去,隐约能瞧见那皇城之中火光冲天,哭嚎之声惨烈,竟然能传到遥远的温泉山庄来。
她在温泉山庄飘飘荡荡,听着婢女们和侍卫们小声议论,说他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族。
过了几日,又听侍卫们说他扶持了个新的皇帝,还挑选了三位大臣,分封三公,辅佐新帝。
到了第七日,苏念杳感觉越来越轻,似乎自己快要消散了,摄政王又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几个人头,随手扔在了院门外,人头滚入杂草,苏念杳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小皇帝,与她朝夕相伴了多年的脸。
他竟然杀了小皇帝?
之前,苏念杳确实听说过传闻,说摄政王战功赫赫,手握大权,而小皇帝登基时才七岁,跟摄政王比起来不过是无知幼童,摄政王怎肯屈居人下,早晚会取而代之。
但十年过去了,摄政王始终没有行动。
也有传言说,她是小皇帝安插在摄政王身边的暗桩,监视其一举一动,摄政王处处受制,才一直按兵不动。
但她到摄政王身边也才一年而已,而且苏念杳自己知道,她从未向小皇帝透露过摄政王的行踪。
但兴许是没了她这个在身边碍事的人,摄政王这才彻底放开了手脚?
苏念杳来不及细想,又跟着摄政王回了屋。
天色将暗,屋里还没来得及点灯,婢女们也不见踪影,摄政王摸索着扳动机关,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了血红指印。
密室中这七日却一直是灯火通明,灯光自下而上照亮了密道。
摄政王一手压着墙壁,拾阶而下。
看着墙壁上留下的一条长长血迹,苏念杳突然意识到,这灯光对他来说,竟然不足以看清脚下的路,需要扶着墙壁才能下台阶。
甚至密室中亮到晃眼的灯火,对他来说也不够,他又摸出数根蜡烛,洁白的烛膏被他掌心的鲜血染红,烛火跳动,竟让苏念杳想起了大婚之日的龙凤喜烛,好像也是这样红。
摄政王伸手要从怀中取什么,手指停在半空,目光渐渐凝在手上,仿佛这才看清自己一手的血迹。
苏念杳有些不舒服。
按理说她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任何感觉,可看到一个在沙场上能在百步之外轻轻松松射穿敌将咽喉的英雄,此时却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她觉得心口闷闷的。
之前他也有过目力衰损,她还问过,他只说是旧疾,却没说会严重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