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道:“那墙上粘着一小块褐色的碎片,那是一块头骨,所以有人头颅在走廊里受到重击。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自碎天灵还是被人用硬物砸到,总之必定是脑浆迸裂。如果他便是斑点妖怪,既然人头能传染怪病,那收拾尸体的人必然沾到脑浆,多半他就要生病。而你我来的时候那痕迹早就干了,就像这人头一样,早就没有什么脑浆,也没有尸水,不过就是骷髅而已。”
“金有道呢?”陆剑池越听越心定,心既定,头脑也渐渐灵活起来,“他却为何得病?”
李莲花缓缓地道:“他么?他和另外一人住在二楼第三个房间里,我猜他必定也是看见了这客栈离奇诡异,发了豪侠脾气,非要住在这客栈里不可,然后……”
“然后?”方多病追问。
李莲花转过身眼望庭院旁的走廊,“然后发生了什么,就要请石老告诉我们了。”
陆剑池转过身来,目光所及,正是庭院走廊。
方多病手掌一翻,一支玉笛握在手中,凉凉地看着走廊,“老头,出来吧,鬼鬼祟祟躲在走廊里会得怪病的哦!”
一群人突然从走廊里涌了出来,饶是三人早已知道背后有人跟踪,但突然见了这许多人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只见一群皮肤黝黑、个子瘦小的村民手里提着尺余长的小小弓箭对准三人,那小箭弯弯曲曲,不知是以什么东西制成,箭头黑黝黝的,决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满面皱纹的石老在村民的簇拥之下,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前面来,他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陶罐。这陶罐在众人眼中皆是恐怖至极,连他身侧的村民都后退了几步,目光充满敬畏之色,远远避开那陶罐。石老高高举起那陶罐,村民一起对那陶罐拜了下去,犹如拜祭神明。
“石老,别来无恙?”李莲花踏步上前,对着石老微笑。
他相貌文雅,如此含蓄一笑,虽然穿的并非白衣,衣袂亦不飘飘,风度却是翩翩。方多病在心里赞了一声,死莲花就是会装模作样。
石老目光转动,看了四房里掉下的人头一眼,拐杖重重一顿,“你们竟惊动了‘人头神’!‘人头神’必定要你们不得好死!阿米托拉斯寿也呜呀哩……”他将拐杖一顿一顿,大声念起咒来。
身周的村民同时跳动,绕着他一起念咒,“……阿米托拉斯寿也呜呀哩……咿唔求纳纳也,乌拉哩……”念咒之时,身体转动,但手握弓箭的人不论转到何处,都不忘以箭尖对准三人。
方多病又是骇然,又是好笑,“这演的是哪一出?”
李莲花伸出手指在耳边晃了晃,轻声道:“听。”
陆剑池凝神静听,只听咒声之外,有鸟雀振翅之声临空而来。三人抬起头来,只见鹰隼满天盘旋,竟有不少只鹰闻声而来,这咒声居然能召唤鹰隼。
这地方虽然荒蛮,却着实有不少老鼠,猎物没有,老鹰却有不少,村民与老鹰长年相处,有召唤老鹰之法并不奇怪。李莲花凝视了老鹰半晌,“只怕他想召唤的不止是这些鹰,而是……”他话未说完,骤然屋顶呼啦一声,一团事物翻上屋顶,目光炯炯看着众人,正是金有道。
方多病苦笑。金有道被老鹰的动静吸引,跟踪而来,这人正常的时候已不好惹,如今力气大增、神志混乱,更是难以收拾。
眼见金有道来到,石老改变咒音,乌拉乌拉不住手舞足蹈,村民改变舞蹈之法,挥舞弓箭,齐声呐喊。金有道充耳不闻,一双小眼睛牢牢盯着陆剑池。方多病心里叫苦连天,这人到了这种地步,仍是念念不忘与陆剑池的比武之约,就算一边的村民不在那里鬼吼鬼叫,这人一样会找上门来,不知陆剑池那傻小子有没有和金有道动手的本事?要是没有,要哪里逃走最快?
陆剑池沉默不语,手按剑柄。金有道四肢伏地趴在屋顶,似乎正在寻找进攻的机会。方多病东张西望,四处找寻逃走的捷径。
李莲花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去砸烂那老头手里的陶罐。”
方多病哎呀一声,怒道:“那罐里明明有古怪东西,说不定装了什么斑点妖怪的脑浆,我才不去送死!”
李莲花悄声道:“那罐里如果真有脑浆,他怎敢握在手里手舞足蹈,又唱又跳?我和你打赌他又在骗人。”
方多病心中一动,“你说他凭着这一小罐东西震慑他的村民,而罐子里的东西却是假的?”
李莲花越发悄声道:“未必真是假的,但他现在拿出来的多半是假的,否则那东西何等恐怖,一个不小心岂非连自己都赔进去?你去砸烂他的陶罐,大家一看那东西是假的,自然就不听他的话了。万一那东西是真的,打烂他的陶罐,这老头也就自作自受,恶贯满盈了。”
方多病探手入怀,握住一块金锭,咬牙切齿,“死莲花,你让本公子大大地破财,拿你莲花楼来赔!”
李莲花欣然道:“那楼下雨漏水冬天漏风,木板咯吱咯吱响,窗户破了两个,过几天我又要大修,你若肯要,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