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好奇而懵懂地朝热闹的源头望去时,很快会被男人揪住后领,面无表情地拎回地下的密室。
一开始,因为处于地下,密室里头常年带着潮湿的霉味,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压过霉味占据了上风。不过他接受良好,因为他太熟悉这里了,熟悉到这里的每一寸地面都留下过他血肉的痕迹。
随着年岁渐长,他逐渐知道了一些与他认知截然不同的常识。
比如寻常人受伤需要时间愈合,而不是第二日便能恢复如初;比如人生来该有喜怒哀乐,而不是像他一般毫无所感;再比如,用锐器损伤的行为叫作伤害,而伤害累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造成死亡……
偶然一次,他看见一个死亡的人被装进逼仄的盒子,埋进土中。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他不想被埋进土里。
于是在男人再一次像以往一样将他的四肢固定在高台上时,他第一次做出了反抗。
不过结果到底不尽人意,男人在稍显错愕后,因为他的不配合,动作愈发狠戾。
上的疼痛从未如此清晰,血液汩汩地往外流逝,一点点加深他对死亡的恐惧,直到触及临界点时,无数的情绪“嘭”地一声在他心头炸开。
在这肉身置于屠刀之下的同时,他的灵魂却像是活了过来。
从那以后,男人像是察觉出了他的变化,再也没放他出去过。
于是,在他刚懂得反抗后没多久,就被迫明白了何谓屈服。
后来男人收了两个徒弟。
那是同他一般年岁的小孩,但显然在男人眼中,两者是不同的。
男人教他们术法,教他们识字,教他们为人处事,真正像他一直以来唤的那个称呼——“父亲”一般,但他们明明喊的是“师父”。
一股没来由的难过和委屈袭上心头。
他应该讨厌他们的,但兴许是心底的渴望太过强烈,他看着他们脸上的笑靥,渐渐地只剩下遥不可及的羡慕。
所以当男人一改往日的冷漠,面带微笑地站在他面前时,他毫无意外的踩进了男人甚至没怎么用心布置的陷阱。
“从今天起,玄雾便是你的名字。”男人脸上的笑意点燃了他对未来的期待。
只是他没想到,那期待如此短暂,短暂得近乎于惨烈。
他死在了拥有姓名的当天。
在往后很多年中,早已不能算人的他才明白过来,“玄雾”,不过是男人为傀儡起的名字,而非那个自作多情又天真得可怜的小男孩的。
在与屠宰场无异的血腥中,名为“玄雾”的傀儡成了男人最完美的作品,得到了他生前可望而不可及的温柔注视。不过那时,他的眼睛成了男人掌控他的面门,再没机会看见这一幕了。
世界陷入似曾相识的死一样的沉寂。
因此当脚步声传来时,玄雾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空旷的殿内,任何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