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瞒精神一震,听到这句吉利,倒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特殊信号,立即摆出了严肃稳重的表情:“父亲。”
“此为永乐少府李膺,我曾经的同僚,你便唤一声李伯伯吧!”
朝政大权重新回到朝臣们手中,曹嵩与李膺之间的好友关系重燃,长时间的牢狱生活掏空了李膺的身体,令他骨瘦如柴,病弱苍白,穿一袭文士衣裳,整个人如清风明月,仿佛随时会随风飘去。
曹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好奇地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放轻了声音:“李伯伯好。”
李膺爽朗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娃娃,现在都长那么大了。”
曹瞒疑惑:“李伯伯曾经见过我吗?”
曹嵩笑道:“不仅见过,还曾抱过在襁褓中的你。”
党锢期间,曹嵩私底下帮助过的文人们在获救后纷纷写信送礼,关系最好的李膺出狱后就升了官,身体恢复一些就找上门来与曹嵩叙旧。
“听闻巨高被人误伤,我万分痛惜,好在你保住了性命,如今先帝还政于朝臣,再也不必担忧受到宦官们所害,此前多受巨高帮助,还请巨高受我一礼。”
李膺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情义在他看来与官职、名声同样重要。
曹嵩扶住了李膺,他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你我都出自太学,乃是天子门生,理应为国,为民做事,只希望日后吏治清明,可让等候多年的学子们能够有一展所长的用武之地。”
说着,曹嵩的眼神黯然起来:“此前抓捕‘党人’时,我出力良多,窦国丈容不下我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可惜了吉利,他本还期盼着能够回太学上学。”
曹瞒抬头:“发生了什么事?”
李膺抬手示意曹瞒稍安勿躁,安慰曹嵩道:“世人皆道你是‘宦官爪牙’,真正受到你帮助的人会为你说话的,陈蕃已经去劝窦国丈了。”
曹嵩摇头苦笑:“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如何能奢望更多?”
李膺深思片刻,看了一眼曹瞒,转移了话题道:“令郎喜爱学习,那是好事,巨高曾看遍太学藏书,自身学习丰富,为何不亲自教导呢?”
一提起这个,曹嵩更加要唉声叹气了。
曹瞒吐了吐舌头,小声对李膺道:“我爹他只会自己读书,不会教人,他上课尽说些深奥的,我听不懂。”
李膺不由失笑,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令郎随我学习如何?”
李膺出身三公之后,家学渊源,本身亦是海内有名望的名士,在入狱之前,连五侯都畏惧着他。
有他教导曹瞒,曹嵩“宦官爪牙”带来的负面影响将不再影响曹瞒日后的学业与仕途,此番提议,无异于雪中送炭,于曹家是大恩德!
曹嵩感激涕零,忙命曹瞒端茶送水,认李膺为先生。
新朝新气象,以窦武为首,陈蕃、胡广为重臣的朝堂局面已成定局。
“听闻先帝归还官印给窦国丈,五侯宦官乱了阵脚,我被罢免回乡永不录用,本打算开家私学以谋生,没想到被窦国丈给召了回来,”李膺爽朗笑道:“当真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曹瞒按曹嵩吩咐为李膺敬了茶,李膺含笑点头。
“八俊之首”的李膺,有天下楷模的美誉,为人正直,正义,自教导曹瞒开始,尽心尽力,重道德培养,还教他如何作赋。
论文采,李膺或许不如曹嵩,可若教人,他可以甩曹嵩好几条街。
因曹嵩被窦武罢免官职,而今闲在家中,需要官职才能令后代进入的太学自然没了曹瞒的位置。
有了新的授课先生,曹瞒很快便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也不再窝在家中,反而跟着李膺大街小巷地跑,顺带认识了武将出身,义字当先的名人陈蕃。
虽为朝之重臣,二位于小儿面前却不太有架子,陈蕃更是时常提起曹腾,怀念之心溢于言表。
曹腾虽死,他曾经广播的恩惠却遍地开花,曹瞒内心的小嫩芽开出了一朵名为志向的花,他想,以后也要成为像祖父这样于国有益的人,即便是死后,仍然有海内名士惦念,这是多么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