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有所不知,在听雨居当差的玉兰说,世子爷瞧着冷心冷面的,心里倒是极宠少夫人的。”琥珀骤然压低了嗓门,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听玉兰说呀,每回……听雨居值夜的下人总得送三回热水进屋才行,天色将将要亮了,屋里头的两位主子才歇下呢。”
杜盈盈虽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因着姐姐是太子身边最得宠的良娣,在自家娘家的时候也没少从母亲口中听到些闺中密事,是以下人为何会在夜间一趟趟送热水进屋,她自然是知道个中的原因的。
她紫涨着一张脸,满肚子的怒气找不到发泄口,只能尽数撒在琥珀的头上。
“你个蠢货,旁人屋里的私密事,你大声嚷嚷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了笑话!”
琥珀哪猜得到杜盈盈心里的憋闷和怨愤,以为是自己一时嘴快失了分寸惹得主子动怒了,面上讪讪的,半垂着脑袋不敢再吱声了。
杜盈盈咬牙瞪了她一眼,恹恹地回了颐至堂。
她推说自己头疼,进了屋便有气无力地倚在床头迎枕上,眉宇之间满是郁结之色。
她将琥珀说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几遍,继而又想起了她姐姐先前叮嘱过她的那些话。
杜家大姑娘杜媛媛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又仗着自己在东宫得了太子的专宠,认为自己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姐妹俩虽鲜少有机会见面,可每逢见面,杜媛媛总不忘叮嘱自家妹妹一番,生怕她嫁了人后在夫家吃亏。
杜盈盈兀自记得上回她们见面时,姐妹俩之间的私密话——
“盈儿,听姐姐一句劝,一个女人若是家世不够高,想要在夫家立稳脚跟,帮娘家谋利,夫君的宠爱是顶顶要紧的。
“咱家虽说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可是和太子妃的娘家比起来自然是差远了。不是我说话张狂,家世再高又如何,到了东宫,还不是太子殿下说了算。太子殿下纵使表面上再敬重太子妃又如何,不过是为了太子妃娘家的势力敷衍她!
“现如今我有幸怀上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跟太子妃诞下的嫡子自然是不能比的,可无论我日后生下来的是男是女,总归要比那些没有子嗣的强多了。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日我人老珠黄、失了太子的宠信,我也总算是有个孩子傍身了,日子即便过得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思绪逐渐回笼,杜盈盈转而又想到了听雨居的云初。
兴许云初跟姐姐一样,也打着同样的念头,深知自己娘家身份低微,趁着自己刚嫁进门还没多久,想着眼下源行哥哥的热乎劲还没过,便做出千娇百媚之态,夜夜勾着源行哥哥行那云**雨之事,让自己能尽早有个子嗣傍身,他日即便被夫家所不喜,也不至于被源行哥哥休了成了下堂妇。
杜盈盈鄙夷地嗤了一声。
她忽而又想起那日立在颐至堂院子里的那道挺拔的身姿。
那时她初来乍到,坐在屋里跟外祖母聊着家里的近况,无意间透过支起的窗子窥见裴源行温柔细致地帮云初整理着衣襟。
男人俊朗挺拔,通身有种咄咄逼人的美。
早些年她便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北定侯府的二少爷裴源行,虽是庶子出身却被认作嫡子,自己又争气,还未及冠,便已在战场上立了大功,还继承了侯府的世子之位。
那时她听了还觉着有些不以为然,被认作是嫡子又怎样,当上了侯府的世子爷又如何,若是个丑的、气质欠佳的,即便将他夸得天花乱坠,她也断不会动心的。
多年不曾相见,他长得竟比她记忆中的他愈发风神俊朗。
那日在垂花门匆匆一瞥,她便对他动了芳心。
如此出色的男子,合该有个与他更为般配的女子陪伴在侧才对。
娶云初,委实是委屈他了。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自己站在源行哥哥面前。
而他,正温柔细致地帮自己整理着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