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个孩子。”
“我是说为什么是我?”
“你适合。”
钟月转身走开,行色匆忙得像是赶着去哪儿。
付荣跟在她的身后,以为她要回家,可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说道。
“我要回一趟老家。现在就回。”
“等过一段时间安全了,我陪你回去。”
“不行,我要现在回去。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就回去。我们有的是时间。”
钟月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说道。
“我老家的后山上有三座坟,一个是我阿爸的,一个阿妈的,一个是弟弟的。我走得时候,和他们交代了,说我挣了钱就回去。但是我没有出息,在外头漂泊那么多年,攒的钱还不够修一栋小房子。我不想让他们无止境地等下去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只想趁着还活着,回去看一眼。一次,我就回去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付荣,你就满足我吧。”
钟月抓住付荣的衣袖,仰起头,真挚地望向他,眼神里有着不容分说的倔强。
而且值得让他庆幸的是,从始至终,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儿遭受欺骗后的愤怒或是怨恨。
他没有办法不答应。
钟月如同最初只身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一个人背着背包,提着笨重的行李帆布包,坐上了铁皮火车与大巴汽车,多次辗转到这座人情冷漠的大城市。
只是如今,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所有的重物都可以交到付荣的手上。
经历着一段长途跋涉的路程,付荣对这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生出了别样的心情。
他们坐在一辆破旧且极其吵闹的公共汽车里,说是公车,但它摇摇晃晃得宛如一个老醉鬼走不动道儿,顶多是一层生锈的铁皮包裹着一个轰隆乱叫的引擎,里边装着二十几个塑料椅子与几个脱落的窗玻璃。
这便是一辆运送二十人的公车的日常状态。
付荣看见窗外被车轮卷起的尘土越飘越高,似乎要漫进车里了。
他迅速关紧车窗,浓厚的砂砾被隔绝在外,似有一条长长的火舌舔舐着车窗玻璃。
他扭头看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钟月,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可以在贫瘠的、坚硬的、干旱的土地里生出一具水润的身体。
他难掩心里的激动,好像来到了她的出生地,一个养育她的地方,就能揭露她最为深层的秘密,继而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汽车抵达村口,几个零散的乘客与他们一同下车,对着不远处的树下乘凉的村民打招呼。
有的村民发现有两个外来稀客的到访,他们毫无避讳地盯着那一男一女,交头接耳地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的眼神谈不上是恶意,充其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话柄,足以使无聊的日子过得快一些。
钟月曾多次在梦中夜游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