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想起那些悲惨的情形,就很不忍心。步云邪道:“采生折割,按律法要凌迟的。”
李玉真叹了口气,看着台上的那些缺胳膊独眼的侏儒,道:“那他们应该是自愿的吧?”
步云邪冷冷道:“你去问,他们肯定说是自愿的,反正不自愿的都被打死了。”
观众们都在笑,老戏楼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却又莫名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息。段星河他们笑不出来,本来好好地过年出来玩,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最后压轴的是个机械巨人,有一丈来高。大家没见过这么灵活的机械人,都十分惊讶。机械巨人挥舞着铁拳,带着一群小猴儿打败了几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又点燃了鞭炮,驱逐了大怪物年兽,今天的表演就此结束了。
人们纷纷散去,李玉真走出了老戏楼,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段星河道:“不喜欢吗?”
李玉真从小读书修道,不喜欢这种以别人的痛苦来取乐的方式,但有很多杂耍班子都这样,要不然也不会养那么多畸形人。他道:“有点接受不了,以后还是不看了。”
伏顺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跟赵大海眉飞色舞地讨论着刚才那舞蛇汉子。夜幕中挤挤挨挨的,到处都是回家的人,小孩儿骑在父亲肩上,学着机械人亮相的模样比了个手势,大声道:“嘿,哈——代表虺神,消灭你!”
大幽的百姓大多信奉虺神,小孩子从小就把虺神当成正神来崇拜。但段星河知道它并非传闻中的那么好,众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着回了驿馆。
过了初五,外面还是有些冷。大家在驿馆里猫着,也没什么事做。段星河午睡起来,走到隔壁门前,见赵大海和伏顺弓着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过去一看,见墨墨侧躺在茶桌上睡着了。赵大海拿起一颗红枣放在它肚子上,墨墨闭着眼,身上瓜皮状的花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睡得相当安逸。伏顺拿了一枚栗子放在它身上,墨墨依旧没动。
这些人不能没事干,一闲着就要搞事情。段星河道:“你们俩宝器做啥子呢?”
“嘘——”赵大海道,“我们俩打赌,谁把它弄醒了谁帮对方刷鞋。”
他说着把一个小橘子轻轻地放在墨墨的肚子上,段星河觉得这个行为十分幼稚,又莫名吸引人,忍不住也想加入进去。伏顺拿起了一颗葡萄干,赵大海悄声道:“你那不行,太轻了,加码。”
伏顺就捏了一撮葡萄干,小心翼翼地摆在墨墨的肚子上。墨墨的呼吸一滞,三个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了片刻,幸亏它没动。三个人忍不住吃吃直笑,觉得十分刺激。李玉真揣着袖子过来,道:“晚上吃什么啊,兄弟们。”
三个人紧张地回过头,同时对他比了个嘘的动作。李玉真吓了一跳,站着不敢动了,片刻小声道:“这是干嘛?”
段星河已经融入进去了,道:“看着就行了。”
一会儿功夫,墨墨的肚子上就摆满了东西,香蕉、橘子、核桃,已经没地方放了,伏顺还抓了一把瓜子洒在空隙里。赵大海不能认输,干脆拿了一个琉璃果盘放在上面。
那果盘厚厚的很有些分量,墨墨却一动不动。段星河疑心儿子被他们压死了,歪着头看它,道:“不是,怎么这样都没醒?”
李玉真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已经醒了,被你们压得动不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步云邪从外头进来了,道:“你们见着墨墨了吗,我一上午都没找着它。”
众人顿时慌了,伏顺捡起旁边的棉袄盖在墨墨身上。段星河挡在他面前,没话找话道:“阿云,你来了。”
步云邪觉得有点奇怪,道:“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墨墨听见它爹的声音,拍着翅膀飞了起来,身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步云邪见儿子顶着个棉袄飞过来了,道:“在这儿你们不告诉我,干嘛呢?”
墨墨蹭了蹭步云邪,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段星河松了口气,幸亏它不会告状。赵大海在后头小声道:“谁输了?”
伏顺道:“肯定是你,你是最后一个。”
赵大海道:“我放了那么久它都没醒,是二师兄叫醒的。”
伏顺道:“反正你输了,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呢。男子汉大丈夫,痛快点啊!”
赵大海没办法,只好拎起伏顺的臭鞋去院子里刷。
他吭哧吭哧地刷了几下,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声音,却是驿丞在跟人说话。段星河等人也听见了,从月洞门里往外望去。
一个身穿红色锦袍的人站在外面,他肩上披着件黑色的貂裘,脸色苍白,双眼细长,神情颇为倨傲,却是钦天监的司正李如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