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邪垂着眼没说话,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法子救他了。李玉真摸了他脉搏片刻,道:“心脉有瘀血,肺也受伤了。”
步云邪嗯了一声,道:“给我熬点桃红四物汤,桃仁,红花,川芎……”
李玉真从小学过一些医,道:“我晓得,你别想那么多了。其他人也都回去吧,让病人歇一会儿。”
步云邪吃了几天药,体内的瘀血化的差不多了,身体也没那么疼了。墨墨好久没见它爹了,得知他们回来了,一个箭步扎进屋里死活不肯出去了。它有时候窝在段星河的床头,有时候窝在步云邪的脚边。天冷了,它肚皮热乎乎的,还能暖暖被子。
步云邪能起床之后,就开始给段星河针灸。这天他端着药碗从外头回来,发现墨墨拍着翅膀兴奋地围着他打转。步云邪道:“怎么了?”
墨墨往屋里飞去,扬起鼻子指着床上。段星河已经醒了,他坐在床头,正看着窗台上的一盆吊兰出神。步云邪有点紧张,不知道他这次醒来是什么状态,该不会又把意识封闭回从前了吧?
他放下了药碗,道:“认得我是谁么?”
段星河道:“阿云。”
步云邪松了口气,还认得人就好。段星河看着周围,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四灵山,道:“咱们怎么回来的?”
步云邪淡淡道:“就这么回来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没经过多少困难,但段星河隐约记得那一路走了好久。自己被煞气侵蚀,被撕裂般的痛苦逼得几乎发疯。步云邪没办法,只能用却邪把他绑在马上,割开手心,把血喂给他喝。
一缕缕鲜血淌进他的嘴里,顺着他的脖子淌到马背上,把白马都染红了。他的意识时远时近,依稀听见了步云邪虚弱的声音。
“再坚持一下,咱们就快到家了。”
他们穿过群山,走过莽莽丛林,终于回到了巴蜀。如果不是他拼了命带自己回来,自己此时恐怕已经曝尸荒野了。
段星河垂眼看着步云邪的手,他用过了治愈术,手心的伤痕几乎都愈合了,但还有些浅浅的印子。一道一道的,当初该有多疼。
段星河很是懊悔,道:“对不起。”
步云邪摇头道:“没事,都过去了。”
段星河道:“以后我要是再发疯,你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去。”
步云邪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能不管你?”
他越是这样,段星河越觉得对不起他。先前为了帮自己,步云邪甚至不惜动用邪神之眼,哪怕从此再也看不见也在所不惜,这次也是一样。段星河觉得自己欠他太多了,低声道:“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事?”
步云邪静了片刻,道:“你还记得小时候那头小山猪么?”
段星河想起了他们从捕兽夹里放出来的那只小山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道:“瓜皮一号啊,怎么了?”
墨墨以为他们在叫自己,飞到床头窝成了一团,啾地叫了一声。步云邪道:“我捡了它,又没能保护好它,一直很自责。”
他轻轻地拨弄了两下汤碗,轻声道:“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重要的东西,就要尽力去保护。我不想再什么都没有做,在后悔里度过一生了。”
段星河沉默下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为其他人撑起了一个家,忽然意识到其实步云邪也一直在尽力地守护着自己,像月亮一样静静地照着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这份感情如知己,也如亲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心里更愧疚了。
段星河的声音有些哑,道:“多谢。”
步云邪摇了摇头,道:“都是兄弟,说什么谢呢。”
他注视着段星河,轻轻道:“我就希望大家在一起好好的,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咱们活着的人还得过下去。”
段星河知道他是劝自己放下小雨的事,垂下了眼,有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屋里静悄悄的,墨墨抬起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
步云邪知道他一时半会儿还过不了这个坎,没再说什么。他把药碗递了过去,道:“喝药吧,已经不烫了。”
隔天下午,段星河去院子里转了一圈,他的肋骨还没长好,只能慢慢地走一走。朝露一见他就激动起来,喊道:“大师父好了,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