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盯着干净但翘边的木地板,很想反驳她:嫁人这种事,哪有什么早晚、总要,和必须。
但这样鬼打墙似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仿佛也没什么意义。
这个家是曾湛英的工龄补贴房,虽然产证面积不大,却没有公摊,七八十个平方辟了三室一厅。
林鸢住的朝北这间小卧,以前是曾湛英的书房。
曾友安的女朋友来家里吃过饭,陪她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言语间也试探过她的情感生活。
那个女孩子走后,曾友安也在家里闹过。
大体内容无非——
人家女孩儿没嫌弃他们家买不起新房,肯和公婆住已经是难得。难不成还要伺候便宜小姑子?
虽然是在她回房后和曾湛英吵的,但嗓门大到力求让她听到、听清、听明了。
林鸢大概也猜得明白,他们希望自己尽快嫁出去的原因。
对这个“家”来说,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即便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即便工作后按时按月给家里交生活费,也依旧是负担。
只有结了婚,成了“别人家的”,才算是大家彻底放下的心事。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父母,在女儿婚礼当天松了口气般庆幸:终于完成了任务。
小时候的林鸢听见这句话,非常不理解。因为那时的林鸢,大概率不会成为这样的“任务”。
但一切的可能,终于一场意外。
林鸢当然不会怀疑郑敏对她的感情。毕竟当年母亲嫁给比自己大十二岁,儿子都已经上大专,身体还不好需要人精心照顾的男人,说到底,也是为了她。
有了这场婚姻,才有了她来北城上学生活的机会。
但母亲也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她不仅是她的妈妈,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鸢鸢,我知道,你没谈过恋爱就相亲,多少会觉得委屈,”郑敏扫了眼门板,放轻声音,“但你想想我和你爸爸,也是相亲认识的,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这些年早已爬上老态,却依旧秀美白净的脸上透出怀恋。
林鸢心里一闷,呆呆地盯着自己手指。
她当然知道,郑敏说的这个爸爸,是她的亲生父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每年清明的祭扫,母女俩仿佛默契地达成了,不再去提及从前的共识。
“鸢鸢,”郑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郑敏这句话,像在林鸢裹了根刺的心口软软捏了把,迫使她猛地抬头。
近在咫尺的书桌上,那张高中毕业的大合照人影模糊。
林鸢窒闷地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