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见宋沂板起脸来厉声责问,他也不过才七八岁的,被唬的当即就下跪求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不是有意的,是他们说这位老爷心眼好,叫我找他讨去,兴许能讨到我娘的药钱,所以我才上前的,实在没想到他们会叫我引了人去。”
说罢便磕头哭求道:“求老爷饶命,我家真有人要看病,我娘病得糊涂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你别和我说这个,我只问你他们两个是谁?背后有没有人的?”宋沂脸色依旧严肃,只是叫小孩起身回话。
那小孩乖巧,见宋沂不再追问他,就急着介绍道:“这两个是我们前头街上的无赖混混,一个叫赖三一个叫赖四,有个外号叫癞皮蛇,喜欢在街面上厮混,找人敲钱抢我们的零碎,至于背后有没有人,我也不知。”
呸!真无耻,还抢小孩钱。宋沂鄙夷道:“还敢取个癞皮蛇的花名,巧了,我的枪正克着蛇呢。”
男孩小心地看了宋沂一眼,实在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小声质疑道:“那不是扁担吗?”
宋沂脸色当即一黑,才要翻脸,就见那书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捂住了小孩的嘴道:“你懂什么,这是枪法高明的境界,所以拿着了什么都能当枪使,就连扁担都能使出章法来,可见确实武艺高超。”
这就对了。
宋沂满意地朝李峤点点头,很懂事嘛。见他这个苦主都不追究,宋沂也懒得多管闲事,便转身去了那两个混混那里准备翻包拾取战利品。
“这怎么能行,还是叫我来吧。”李峤又跑了过来撸起袖子自我举荐。
“也好。”宋沂拾起扁担威胁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叫李峤去他们的怀里、腰带甚至于把靴子解下,从袜子里翻翻,果然搜罗出来好几粒不规则的黑色碎银和几十枚大钱,还有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一个鹊衔梅花的精绣荷包。
价值不算高,况且是从这两人袜子里翻着的,宋沂嫌弃的看了几眼就叫那书生自己处置。
李峤又鞠一躬,才将那些银钱全部都给了小孩,摸着他的头道:“快拿这些去救你娘吧,下回千万别再出来这样,旁人看来只觉着你与他们是一伙的,早晚害了自己。”
“你就不信他也是个骗人的。”见小孩拿了银钱跑走,宋沂才好奇道,这个书生到底是个真善人还是个蠢货。
李峤笑道:“我虽然好心,可也确实有些眼力,小……小老爷请看,那孩子虽然贫窘,可衣衫上的补丁补的针脚却好,袖口和衣角也确实有草药残留,可见家里真有病人。更何况在我进入巷中之时,也见着他确实慌张,不像是与人合伙。要不然躲在我背后时就该发力了,哪里还能撑到英雄来呢。”
“你这书生,既然这么聪明,怎么回回还被人骗?又怎么来了金陵?”宋沂纳罕,她还以为自己在金陵遇不见旧人呢。
李峤实在好奇,面前这位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的他,他怎么毫无印象,而且,他真的没有每天都做好事啊!
心里惦记,不由得老老实实回答道:“在下经越先生举荐,目前入了国子监正义堂精研四书,还未敢问阁下——”
“瞧,你又问了。”宋沂依旧不答,只问他:“既然你在国子监里读书,那你可知国子监傅博士为人如何?”
“怎么不知,傅大人诗词做得极好。”
很好,确实是在本地读书的老实人,那就告辞。宋沂随意的摆手,与先生提了东西走人。
许凤仪冷眼瞧着宋沂的举动,直到半路上才忍不住开口问她:“我看那李书生心眼倒好,又是旧识,他三番两次问你名姓,怎么不给他留个名的?”
宋沂随意的摆手,“先生,咱做好事不留名。”万一被他漏给了人怎么办,万一混混追查怎么办?宋沂可不会因为人好就放下警惕心。
两人从后花园那紧闭的小门开了锁进到其中,冉霁一行人果然还未回来,宋沂便叫五娘歇一会儿,吃些她带回来的点心,自己则走了大半程有些疲累,洗手换完衣裳便先在那床铺上歇息了一会儿。
兴许是真的累了,这一睡便睡到了快天黑的时候。
家里亲戚们都已过来,冉霁头先一直没叫醒宋沂,只等人脸蛋红彤彤的醒了,才笑着给她介绍人。
虽然大姨母讲究男女有别,可如今冉霁也在,又是亲戚,所以大姨母家的二表哥和二姨母家的小表弟也都在这花厅之中坐着。
至于大表哥嘛,他人还在外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大姨母也并不想叫他回来耽搁了学习,所以染剂这一回是见不着了。
前头宋沂已经见过大姨父的长相,小姨父傅祉倒与大姨父董自谨完全不同,长相清俊文质彬彬,看着便很像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与二姨母冉雩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凭良心上说,只比宋沂她爹差那么一点而已。
宋沂偷笑,想来这句夸赞,她爹听了应该不会再在屋里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