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霁倒并不关注这些礼物,而是笑着问宋沂今日玩的可好,突然离了这么远跑到府城去,身边又没有个可靠的人,叫她一日都在惦记。
“好玩,那院子可大了,又有这么这么胖的金鱼,这么这么大的仙鹤,还有一大片的茉莉花,实在是难得一见。”
宋沂在她娘面前细细描绘着今日自己所见所景,言语不到之处还用手势比划起来,将芳园的茂林修竹,奇花异草,湖水碧波,还说起那书生落水的趣事,逗得冉霁禁不住也笑出了声。
“这个李书生人倒是好的,救了一条人命。”冉母冲着厅上摆的菩萨像拜了一拜,感慨道:“虽说是个下人,可他也是娘生爹养的长了这么大,若是就为个喝醉酒的一回玩闹就害丢了性命,他爹妈岂不悲痛。”
“是啊是啊,”宋沂也点着头,后头那些糟心事就没说,只跟着她娘夸书生仁义。
不过等冉母问起与那些小姐们的相处时,宋沂还是摇了摇头:“偶然去一次叫我开个眼界就够了,常常去我可受不了。”
县城圈子里小姑娘家的打闹也就是取笑一回丢个丑,可府城小姐圈就险恶多了。和她们一比,连边荣都显得眉清目秀,划掉,人畜无害起来。
毕竟边荣再怎么坏心思,也只是叫宋沂丢个脸面出回糗。那徐娘子王娘子之间斗法,心思可就深沉多了。
宋沂虽不知道曾玉英的家世如何,但瞧她娘和她的那副做派来看,就不可能只是个寻常家庭。
都城来的呢,曾县令有这背景,下来也不过只是为了镀金,做三年得个上上人家就要往上升的,背后人早安排好了。
这些连她都能猜得出来,宋沂就不信这个在府城待过、家里出过郡王的王娘子就不知道。
若是知道,为什么在宴席上又不断挑唆呢?
宋沂多年经验,能察觉出王娘子今日看似调停,实则处处拱火,挑唆徐曾二人摩擦不断的手段来。
徐娘子的爹是本府同知,刚好卡在曾玉英爹的上头,若不说曾家的真实背景,徐娘子会不会恶气上头,打算为难一个本地县令家的女儿来呢。
若是真对上了曾知县,这位县令又岂能罢休,两家为此闹起来,那可就闹大了。
宋沂回到绣楼,敲响了许先生的房门,询问起自己这位百科全书先生可知道本朝景尚书么。
“这怎么不知。”许凤仪点了点头。
“您知道的可真多。”宋沂感叹一声,不像她,即便她爹做了十来年县丞,可在后院的她所知依旧甚少,即便问了家人也未必肯回答。
许凤仪笑道:“这都是为着你年岁还小的缘故,所以大人不说。若是将来你成了当官的娘子,那朝堂里头一应人事往来,恐怕你不问,家里也该告诉你的。”
“不过这位景大人两年前就已经病故,他儿子丁忧带了家人返乡,这样想来,老家应该就在此处了。我先前在金陵听人说起过,尚书大人的儿子倒并不成器,在朝堂里只借着他爹在尚宝司里混了个少卿,不算什么大官。
可我方才听你说那府城里有位娘子爹是盐官,想来不是两浙就是两淮的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再加上本府同知的小姐,国子监家的娘子全都捧着他家的女儿,细想想,景娘子家权势未随老大人亡故就消散呐。”
许凤仪见宋沂疑惑,便将这内里细细的讲与学生听,“俗话说得好,死掉的宰相不如活着的狱卒,人死了那生前的权势也就没了,哪里还能庇佑子孙后代呢。所以我说她家另有倚仗,不然仅凭一个尚书名头可压不住人的,更别说还能住别院开诗宴了,应该紧闭院门以防他人觊觎才对。
这样也好,既然她与你态度亲厚,她家越有权势对你来说倒是一桩好事。”许凤仪略过这一程,轻笑着直入正题,逗宋沂道:“你今日可见着那些个才子佳人了,有何感悟。”
“这个嘛,”宋沂认真回想了一番,才真心实意说了句话:“这世道,位卑的好人不中用哩。”
比如那李书生,心再好有什么用,替小厮求情也不过被人随口敷衍,好心救人反而被人嘲弄起迂腐一样。
这样想想,宋沂忽的正坐起来,郑重询问起先生她爹要想升官,除了按部就班考评外,还有没有别的方式。
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啊朋友。
宋沂的爹宋长洮不就如同那李书生一样,在本县做着衙门同僚并不讨人喜欢的好事嘛。
宋沂悟了,听完许先生的指点,次日便派了五娘回家,去请她娘叶娘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