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是孤特意来的早。”他伸手将她扶起,“如今正值春季,这榆林郡景色别有一番风味,孤甚是喜欢。”
云夭笑笑,道:“殿下说的是,比起大兴城繁荣,这边陲之地虽是苦寒,却更让人易脱离这凡尘世俗,寻心中所向,而这燕然山的景致,更是极美的。”
“景致虽美,可在云姑娘面前,似乎也黯然失色了。”他没忍住冲口而出,又有些懊恼说得太快,有些唐突。
云夭作娇羞状,没有说话。
见云夭似乎太过害羞,太子也不敢再说更多,便立刻执笔,与云夭共同将《鹤居图》的眼睛画完。
一边作画时,太子作无意状问起,“云姑娘,是从小就长在这边陲吗?”
云夭手中画笔一顿,忽然想起前些时日竹青在驿舍打听自己一事。从这几次与萧临的相处下来看,并非萧临在打听自己,他对自己并无甚兴趣,也不管自己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这么说,他若非为自己打听,那便是有可能为太子打听。难道太子一开始便怀疑自己云家女的身份?
若是普通奴隶还好,若是云家女,想让太子带自己离开便有些困难起来。
她笑笑,试探回答道:“算是吧。”
太子眉头微蹙起来,云夭观察的细致,看来太子早便知晓自己的身世。
云夭继续道:“算,也不算。”
太子手停顿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云夭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犹疑一番后才开口道:“殿下,奴其实是前司徒的女儿,云家嫡女。只是在奴十岁时,父亲因谋逆获罪,全家被抄,所有男子皆斩首,女子为奴流放。”
太子怔住,没想到她竟直接向他坦白出来,见着她忧伤的神色,叹息道:“抱歉,触及了你的伤心事。明明是你父亲的罪,却株连于你,你又何错之有呢?”
云夭摇摇头,转身看着远方草原山脉,哀伤道:“母亲在流放途中病逝,后来一直都是徐阿母将奴带大。原本奴是要被送去马邑做官妓,是舅父将奴带了去,在白道驿做杂活。奴命运坎坷,如今生活在白道驿,已经很满足了。”
哪里满足?
太子能看出来,她在这地方虽有徐阿母照料,却仍是人微言轻,活计繁杂,让人心疼至极。
云夭心中确实悲哀,这不假,却也是值得自己好好利用,太子仁善,定会对她心生怜悯。
“云姑娘,孤从见你第一面起便难以忘怀,可有什么需要孤相助的?”
云夭背对着他暗笑,可是火候还不够,她定然不能主动提起脱离奴籍之事。就算他是太子,此番扯上罪臣之女,便易惹人怀疑。
她转身靠近太子,眼中泛起了红光,柳叶眉微蹙。刻意用桃花香蜜浸染过的发丝被风卷起,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勾的心痒。她小手软弱无力地搭上太子胸口处,感受到忽然狂跳起来的心。
“殿下这般对奴,又怎知奴对殿下的心意,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一直细细观察太子神情,此话一出,立刻注意到他耳根子骤然窜红。
而他心狠狠地悸动着,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奴在第一次见到殿下时,便控制不住,心生欢喜。只是奴不愿耽误了太子殿下。”她声音哽咽起来,虽然没有泪水,却在勉强笑着,呵气如兰,弄得他脸痒,“殿下贵为东宫之主,人人皆看着殿下,若是因奴而毁去殿下美誉,那奴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此时夕阳正好落下,橙光染在她的发顶与脸颊,就如他初见时那般,她只是轻轻抬眸,便惊扰了他心中的群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