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过得?两?刻钟,锦被?中的女郎彻底耗尽了最后一点精气神,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朝她侵袭而来,施晏微只觉眼皮一沉,软着身?子昏死过去,褥子还被?她攥在手里?,手里?汗水沾湿了柔软布料。
宋珩原以为凭借她先时的虚以伪蛇、装腔作?势的本事,定会承受不住软下语调哀求讨饶,未曾想她竟是咬紧了牙关不出半点不适之声,更遑论道出半个字来,不由有些心烦意乱,虽在她身?上肆意逞凶责罚,却并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畅快之意。
心中不甚自在,抽开身?离了床榻。
立在床边,大口吐着浊气稳定心神,放下床帐隔绝外界,而后胡乱地披上外袍,令冯贵送汤药进来。
冯贵闻言,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只得?目不斜视地迈进门来,不敢往那道珠帘后看上一眼,搁下食盒后便飞也?似的退出去。
宋珩端出那碗凉透了的参汤,硬灌给施晏微喝下,待她醒转过来,便又要将她捞进他那宽厚的怀抱里?。
施晏微的身?体已?经疲累到?极致,方才那些精神和□□上的双重折磨压得?施晏微喘不过气,如一尾濒死的湖鱼静静地躺在砧板上任人抽筋剔骨。
宋珩甫一对上她那双哭红的眼,这才惊觉她的目光不知在何?时变得?空洞无神起来,似乎就连对他厌恶和憎恨都瞧不见了。
手心的疤痕开始发痒发疼,心脏像是被?什么陡然攥住,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起来。
她的身?子骨那样弱,那样长的时间里?,他一时气急,竟是半分也?没拘着自己,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她,当真是混账!
胸中的怒意消失殆尽,恢复理智,心下生出愧疚之情来,松开了对她的腰,来到?床尾去瞧她。
看着不大好?,幸而并未见红。
想要同?她说上一句“方才是他不好?,气昏了头,吓着她了”,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他原封不动地咽了下去,只拿清水替她清理一番,擦了药穿上干净的里?衣里?裤。
整个过程,施晏微没有看过他一眼,亦未开口同?他说话一句话。
宋珩只当是自己惹恼了她,垂着眸心烦意乱地穿上中衣和外袍,几乎是顷刻间便恢复到?来时衣冠楚楚的模样,阴沉着一张脸迈出门,迈着沉重的脚步下了楼,吩咐侍立的婢女上去好?生伺候她。
那婢女感觉到?他的上位者气场和威压,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他,颤巍巍地应答过后,自去寻周二娘过来。
周二娘早叫人烧了热水,立时吩咐人将热水抬去浴房,亲自去房内查看施晏微的状态,见她气息奄奄地伏在褥子上,肌肤上的斑驳痕迹简直多到?几乎快要数不清,不由皱起眉头倒抽一口凉气,心内盼着她千万莫要有什么事才好?。
“方才娘子受累了,妾身?这便命人扶娘子去沐浴更衣。”
周二娘说话间,取来纱衣往她身?上披了,走叫来两?个气力大些的媪妇将她搀扶至浴房内。
施晏微浑身?上下使不出丁点力气来,两?条腿软得?与煮烂的面条无甚区别,只能由着那两?个媪妇半抱着去的浴房。
头一回,施晏微没有拒绝旁人伺候她沐浴,垂着眼眸看向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两?个媪妇仔细查看她身?上的痕迹,待目光下移至她腿部时,二人皆是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出了半人高的浴桶,又替她穿上干净的衣物?,将她送回房内的床榻上。
待出得?门来,周二娘观她二人面色不好?,越发忧心起来,不待她问上一句,她二人中年长些的媪妇抢先开口回话道:“娘子身?上瞧着不大好?,不过才十几的年纪,又生得?那样清瘦,真真是个可怜见的。”
“去取药膏来。”
周二娘听了,忧心忡忡地吩咐完身?侧的婢女,入内去瞧施晏微,观她蜷缩在床上捂着小腹,脸色苍白如纸,自去倒了一盏温热的白水端给她喝下。
孟夏四月,盖不得?厚重的被?子,周二娘自去柜子里?取了薄被?盖在她身?上,待婢女取来药膏,往盆中净手帮她抹了药,这才发觉她似乎已?不知何?时浅浅睡去了。
周二娘微抬眼皮,偏过头去,压低声音嘱咐身?侧的婢女,“娘子今日受了累,你且在她身?边仔细守着,若有何?异样,及时来报与我知晓。”
那名唤春绯的婢女凝着眉忧心忡忡地应下,自去搬来一张月牙凳,往床边坐了。
入夜后,春绯渐渐来了困意,点着下巴哈欠连连,搁了手中的团扇,两?手伏在床沿边睡了过去。
施晏微一直没有睡着,察觉到?春绯睡熟了,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取来小毯子盖在她身?上,这才蹑手蹑脚地来到?窗边撑起窗子,继而往那罗汉床上坐了,生生吹了一晚上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