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小姐则抿了抿唇,坐在夏稚对面去,一双灵动非凡的眸子不经意落入夏稚那双总是盛满满天星河的黑色瞳孔里去,便有几分不自觉的闪躲,但很快又叫人察觉不到的恢复如常,同夏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疯子似的,一旦发起火来,连他爹他都敢打,我不得夹紧尾巴讨好他?”
“什么他爹你爹森*晚*整*的,你们不是一个爹?”
有下人去陆婕的房间取来了玲珑棋子,两人就着那梨花木的棋盘,猜子以后,由婕小姐先下。
“我倒觉得不是一个爹。”婕小姐手指头有意无意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耳边发梢,目光追着夏稚的手指头,看那手指头都嫩葱似的,心里的水草摇摇晃晃的,像是又要生长得更长。
夏稚没注意看三小姐的小动作,他故意的,毕竟从小时候开始就感觉得到三小姐的某些视线带着灼热的温度时,小夏就觉得得将自己的本性一览无遗的展示出来,因此他这会儿笑着说:“对了,小婕你最近如何?看你小妹妹都要成婚了,家里肯定为你着急了吧?”
婕小姐一听这话便泄气:“他们自然着急,可我却不着急,如今又不是几十年前,一到十四五岁就要找婆家了,爷爷也说过,没有女子不如男,我又出去念了那么久的书,想着回来要干些事业才好,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罢了……你呢?”
夏稚等的就是这两个字,他坦坦荡荡的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来:“我如今跟梨园的当红的莺官好着呢,他前儿还同我说要和我长久下去,我也是这么想的……”
婕小姐登时脸色都微微有些尴尬,她真是有些不能解,这男人跟男人有什么可在一起的,夏稚这样漂漂亮亮的人,应该喜欢更香软的女孩子才对,怎么对那些粗鲁又浑身臭味的男人感兴趣?
小时候看夏稚跟那些公子哥亲亲密密的拉手读书,长大了,夏稚居然找戏子,公子哥都不找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戏子,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其实陆婕也说不清楚怎么就对夏三念念不忘,可小时候她就是一眼就看见夏稚,其他谁都看不见,夏稚跟陆二哥在一块儿打球的时候,也是夏稚最耀眼,哪怕一个球都踢不进去,但那浑身大汗的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然后对着她微微一笑,做了个要喝水的动作的情景,简直至今还在梦回之处,不时的被翻出来,叫她心动。
大约是,她去给陆二哥送水的时候,路过球场,周围所有人都是一股子汗臭味,只有夏三身上竟是奶香一样的味道,香喷喷的,却不腻味,让她联想到小时候喝过的外国奶精,那是父亲和她姨娘好的时候,给她带来的几桶,姨娘舍不得喝,只给她喝过一次,就锁起来了,后来她想着偷偷喝一些,却发现被姨娘拿回了娘家,拿去给她表弟喝了。
陆婕垂眸沉思,好似觉着这一手棋格外的难下,半晌也没说话。
夏稚笑着又说起自己这几日的见闻来,他是最怕让女人难过的,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就好,又不是要撕破脸对吧。
于是从他二哥居然欠了一屁股债,要他找前任还债,到后来陆哥帮他发现家里舞厅经营不善的问题,再到他大姐回来,姐夫却很不成器,最后钱夹子丢了,还没去拿等等,全都讲了一遍。
夏稚讲故事一绝。
他总是能把很小的一件事说得格外有趣,甚至让人感觉生活都充满趣味。
好比他说二哥欠债,说当时听见二哥要拿自己的舞厅抵债,差点儿以为还在做梦,于是给了二哥一耳光。
婕小姐抿唇笑了笑,好似被转移了注意力,却没成想一开口又转了回来,说:“对了,不如明天小夏你把莺官也带来,就权当作是你带来的朋友,反正明日小妹婚礼,来来往往的,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且二叔也有着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呢,多来个戏子也不算什么,不会叫他觉得不尊重的。”
“怎么?”夏稚好脾气的问。
“见见呗,我不爱听戏,可最近觉着戏曲乃是我们的一大传统,想同他聊聊怎么传承戏曲的问题,说不定还能写写书呢。”
婕小姐也笑着回。
夏稚虽然跟莺官打好招呼要配合起来,却自个儿都没能跟人单独谈过太久的时间,更不知道这个莺官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性格的人,品格又如何。
随便带来,岂不是挺冒失的?
就在犹豫之时,婕小姐忽地说:“又不是要吃了你那位朋友,只是见见,我连见见都不许吗?这么宝贝?”
夏稚思索片刻,忽地觉着一石二鸟也不错。
他正式的将人带在身边,陆哥瞧见了,大约也要收敛一些吧。
总不能自己把人带过来,晚上他还叫自己跟他回家做玉器保养吧?
今晚就不该答应的,他真是糊涂,他怎么就答应了呢?
这回轮到夏稚捏着一颗黑子半天不落……
“咦,怎么是你们两个?陆开疆呢?”
背后传来一声低音,略有些沙哑,夏稚对这特殊的声音印象深刻,他连忙站起来便跟来人打招呼:“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