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诏诲就是在这样万千宠爱中长大的。
直到有一年,一伙儿妖精和恶灵勾结,埋伏了冼诏诲两兄弟的父母,父亲为了保护年幼的两个孩子选择和凶犯同归于尽。
母亲勉力带着兄弟俩逃了出来,但仍然伤势过重,在病榻缠绵了两个月后还是去世了。
而那两个月,就是冼昭明施展灵缚之术,将自己和母亲绑定后抢下来的时间。只不过那时候的冼昭明毕竟十岁,妖力微薄,即使拼命修炼,也依然敌不过生命从母亲身体里流逝的速度。
冼诏诲自小在父母兄长的宠爱中长大,远没有哥哥冼昭明成熟,他看着哥哥和妈妈缔结了灵缚之术,便以为母亲绝不会像父亲一般在自己眼前消失。
直到有一天,兄长突然从睡梦中叫醒,叫他带到了母亲的病床前,命他磕头,他才发现,自己的母亲还是死了。
这不怪哥哥。
小小的冼诏诲这么想着,但脑海里还有另外一个在小声说:如果哥哥再努力一点,妈妈就不会死了。
冼昭明也是这么想的。他将母亲安葬在了父亲身边,又封闭了启昼山,带着弟弟隐居在这座从人间消失的仙山里,更加拼命地修炼。
这时候修炼有什么用?
有的时候,幼小的冼诏诲看着修炼的哥哥,心里会长出一丝怨毒的痕迹来。
不过那都是十岁前的事情了。
在后来漫长的时光里,冼诏诲明白了什么叫人力有穷时,那点幼年时天真的怨恨也被抛在了脑后,就此淡忘了。
后来两兄弟在山中修炼了三百余年,自觉不惧外敌后,重开了启昼山。冼诏诲对山外的世界没有向往,哥哥冼昭明却读了三百年的书,迫不及待想下山证明自己的才学,于是从父母留下的财产里分了一点出来,抓了一个误入启昼山的举人,用愿诺的能力和自己互换身份,兴高采烈地去科举了。
然后身在启昼山的冼诏诲就收到了哥哥的抱怨,说三百年过去了,考试的方法都变了,自己还得重头学起,简直像个文盲一般。
冼诏诲看得乐不可支,拿着哥哥的书信去和自己最近新交的朋友朱曼仪朱曼淑两姐妹展示,顺便指派哥哥多买一些人间好玩的东西寄回来。
冼昭明便依言送了许多五色绳七巧板九连环回来,让冼诏诲在朱曼仪姐妹前赚够了面子。
冼诏诲原本想着哥哥要在人间待满十年,谁知道第八年时,冼昭明就回来了,回来时还带了一个年轻的人类女孩儿:孟九鸾。
冼诏诲被问到孟九鸾时难得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跟弟弟承认:“我喜欢这个姑娘,想和她成亲。”
哥哥没说那女孩儿的来历,冼诏诲便也没有问,是后来相处得时间久了,冼诏诲慢慢也就知道了孟九鸾本是冼昭明府上的洒扫书房的婢女,那时她年纪尚小,想读书又没有门路,便偷了冼昭明临帖的废纸藏了起来,自己偷偷地拿着树枝在沙地上学写字。
后来这事被同寝的婢女举报,孟九鸾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谁知道冼昭明却有感她求学的心,非但没有责备,还亲自教她读书。
一来二去,两人渐生情愫,然而冼昭明顾念自己纯种大狸花的身份,和孟九鸾人妖有别,迟迟不敢再近一步,恰好这时举人父亲病重,冼昭明思来想去,还了孟九鸾的卖身契,又另外留了一笔钱财给她,溜了。
谁知道没过多久,孟九鸾一介孤女竟然收拾好包裹,从京城追了过来。
暴打了一顿冼昭明。
冼昭明被打得抱头鼠窜,打完脑子都变得好了起来,决定去他大爷的人妖殊途,带了孟九鸾回了启昼山。
冼诏诲听完这段故事只是觉得有趣,那时候他对赤蛇妖姐妹中的朱曼仪心生好感,并没有分什么心思在这个未来嫂子的身上,只是觉得自己的哥哥可能脑子不太聪明,偏要找一个寿命短暂的人类当伴侣,以后有他哭得时候。
直到寿命短暂的孟九鸾一口气活了一百年,冼诏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哥哥在孟九鸾的身上使用了灵缚,将寿命与这个女子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