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培放下手机,于心不忍:“夏医生,实在抱歉。少爷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常常做噩梦,但因为噩梦伤人的行为很少发生,让您见笑了。”
夏初浅没半点计较,倒是回忆起了病历夹里有关秋末染母亲的零星记录,大约十年前,秋末染九岁时,他的母亲莒藜因一场意外过世。
资料中没有记载莒藜的具体死因,夏初浅推测,大概率和秋末染的梦魇有关。
刘世培不是知情者,她只能去问当事人秋末染了。
夏初浅冲着刘世培释然笑笑,再次表明自己真的没关系。
有了前车之鉴,她跟刘世培商量:“刘管家,等小染醒了,麻烦您问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他要是觉得痛、觉得不舒服,我们明天就休息一天,我后天再来。”
刘世培露出诧然的喜色,而后,动容更深。
前面几个被秋末染抓伤过的治疗师,都找各式各样的借口避之不及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刘世培懂他们只不过需要一个逃离秋家的体面借口,便不做挽留,治愈,与被治愈,是双向奔赴,强扭不得。
面前的女孩年轻善良,沉静坚韧,不知是不是“钥匙”,但至少是洪水中可用来救急的一根大树枝条。
刘世培应下,竟有些音调颤抖:“好。”
临走前,刘世培执意让司机开车送夏初浅。
一方面,雷雨天荫山路湿地滑,夏初浅走去大巴站不方便;一方面,自家小少爷害得人家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落了伤,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夏初浅走后,刘世培上二楼去看看秋末染。
推门进去,竟看见少年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窗帘拉开堪堪一肩的宽度,足够他目送车辆远行。
听到开门声,他转身看来,见是刘世培,惺忪睡眼中多了几丝安然。
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床前,膝盖和脚踝还没消肿,每一步脚踩大地都传来锐痛。
“少爷,腿脚还没好利索,少走路啊!”刘世培快步上前搀扶,心疼又无可奈何。
秋末染咬着牙走回去,从床头的抽屉翻出笔和纸,羊脂白的手指起笔写字,然后,把纸递给刘世培。
刘世培接过来读出声:“碘伏溶液、夫西地酸乳膏、重组人表皮生长因子凝胶、燕窝、小王子……”
浓浓笑意攀上刘世培眼角的皱纹,他和蔼地看着秋末染:“这些都是给夏医生的吗?”
秋末染指尖点在《小王子》三个字上,轻轻摇头。
“您自己拿来看的?”
少年认真点头。
书她带走了,没留给他。
“怎么突然想看书了。”这是件大好喜讯,刘世培把纸条收进西装口袋,面色是掩不住的喜悦,“我马上叫人去买。少爷,明天需不需要休息一天养养身子?”
少年利落摇头。
躺回床上他盯着天花板看,又举起那张“笑脸”脸谱卡牌怔愣出神,每分辨一张脸谱纸牌,必须看一看、再想一想她生动鲜活的表情才认得出来。
他又写下一张纸条,翻出几样工具,早就想这样做了,可那时她让他乖乖躺下。
搞定后,他想起今天没听到她惯例说的那句“我们明天见”,双唇翕动,半晌,挫败地关上嘴巴。
他已经不记得,要怎么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