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水并没有砸到裴初身上,被裴初偏头一躲,擦着他的耳边过去,但杯中的水还是淋湿他的脸庞和胸口。
裴初面容不变,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他的黑发也因此湿了半截,胸口同样洇湿了一片。但他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反倒有些浅笑嫣然,一边低头收拾自己,一边道,“原来您已经知道了。”
“也是,菲利普亲王都知道的事,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将自己重新收拾好后他将手帕一扔,暗红色的眼眸重新直视国王,微湿的黑发垂落,好像蒙在他眼中的阴影,若隐若现,让人生惧,他似乎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干脆坦白道,“没错,希尔其实就是陛下与戴德王后的血脉。”
“只可惜是个omega。”
他嘴里说着可惜,神情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暗红色的眼眸阴郁,就好像映了两潭血池,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瑰丽美艳,暗含剧毒,“不然还能继承您的王位。”
老国王的身体抖了抖,捏紧了床单,他质问,“你明知他的身份却收养了他这么多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哈?想要做什么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轮椅上的alpha一声嗤笑,他身形向后靠在了背后的轮椅上,此时此刻,他完全放下了自己的伪装,好像一朵罂粟完全绽放,肆无忌惮,散发他阴险又致命的毒。
他好像忍不住般撑着下巴掩嘴嘲笑,“您都不知道他这些年为我杀了多少人,我的政敌,您的追随者,可笑他还以为这是在为他的母亲戴德王后报仇,却不知被我利用了个彻底。”
他说着说着肩膀抖了起来,笑声也越来越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肚子发疼笑话,“他做了这么多,成长的令我都感到惊讶,我原以为这是因为他是一个和我一样格外强大优秀的alpha,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omega。”
“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他笑着笑着放下了手,感叹了一声,好像真的在为这个出乎他意料的omega感到惊叹,但下一刻话锋一转,他又笑道,“不过这也是天助我也吧,omega不能继承王位,我原本以为他是个alpha一直都在防备他来着。”
“但如今既然知道他是个omega罢了,他这把刀虽然好用,但也该折断了。”
他望着萨洛曼国王,眼眸弯弯,“我是打算让他来刺杀陛下您的,还以为您不知道他的身份,到时候无论是希尔杀掉了陛下,还是陛下反杀了希尔,都是一出好戏,也是最适合他的结局。”
老国王听着他的阐述震惊无比,他喘着粗气,喉头几经哽咽,最后才嘶哑的问出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希尔,他在你手下这么多年,为你做了这多事,难道你就对他没有一丝感情吗?”
屋外好像要下雨了,秋风更大,带着凉意,吹进了室内,又被屏风遮挡,只能看见窗帘飘舞,层层叠叠,就好像是谁无法平静的内心。
室内,只有奥斯顿的声音在回荡,和着秋风,凄清又凉薄。
“感情?”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再次不屑的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对他有感情呢?”
“您忘了我的腿是如何残了的吗?”alpha转着轮椅,和床上的老国王距离拉近,他拽住老国王的衣领,冷道,“是因为您要我去攻打马其顿,为了您的私欲,为了戴德王后。希尔既然生在马其顿,又是您和戴德王后儿子,他难道不该为此还债吗?”
他的眼神阴森,神色扭曲,揪着老国王衣领的指节发白,最后却只是轻轻呢喃一句,“您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站起来了吗?”
曾经骑马猎鹰的意气少年,终究只能与轮椅为伴了啊。
老国王被奥斯顿揪住衣领,被迫与他对视,他从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里只能看到一片扭曲的疯狂与恨意,萨洛曼国王知道,这人早就已经困在了一片黑暗里,再也看不见旁人的痛苦和感情了。
所以他不在乎希尔,可以说,他恨希尔,就好像他让希尔恨他一样,他希望这孩子与他一样感受到痛苦。
老国王的腰好像更弯了。
而裴初说了这一句,又松开了手,抚平了国王衣服上的褶皱。他突然又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敛,微微笑道,“很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陛下。”
他推着轮椅退后,望着佝偻着腰坐在床上的老人,偏了偏头,好像在观赏老人的痛苦,半响才道,“您上次不是说想见希尔一面吗?”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见的。介时我一定会让你们父子团聚,再也不分开了。”
他笑容里含着血腥的杀气,瑰丽旖旎,却又让人心生畏惧。而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轮椅,头也不回的离开王宫。
走在走廊里的时候,裴初松了松领带,眼神里突然落入几分倦,临走前他向着寝宫望了一眼,最终勾出了一抹笑。
奥斯顿走后,隔在窗前的屏风后面突然伸出一双手将窗户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