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槐那时候是没按什么好心的,妖林里,每一个见到这位妖王的修士都能得到他许诺的一个愿望。
修为秘宝,情爱地位。
好像你无论要求什么,他都能帮你实现,似乎在槐妖这里,所有的求而不得,都能变得触手可及。
然而没什么东西,是无需付出代价。
欲望总能激发出人心底的恶念,有了恶念,便会作恶。安槐不过是稍加诱导,在人们想要实现自己愿望的时候,便已经将他们沉堕的灵魂交到了槐妖手上。
槐树聚阴,是为邪物,早年间安槐因此危害一方,到后来被那些正道修士赶到妖界,可有可无的立下了一个誓言,从此没再踏出妖界一步。
安槐对此并无所谓,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妖界,他已经见过太多自取灭亡的故事,也不知吞噬了多少愚昧无知的灵魂。
这一次遇见分他一杯酒的裴初,安槐也不过循例而为。但后来许多次,槐妖始终没在这人心底引诱出一点恶念。即使他在世人眼里,本就是恶贯满盈。
那时候安槐才觉得,原来人类当中也不是全然无趣的家伙。
***
风雨飘荡,青衣妖王现出真身,将那袭如血般浸染的红衣轻巧的拉到了身畔。
槐妖对于魂体的感应总是极其敏锐的,在谷风第一次察觉到鬼王的气息时,他还有些不确定,直到现在站在他身边,确认了这便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亡魂。
“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红衣鬼王落了地,衣袂飘荡,墨发蹁跹,暴雨将他浇得一身湿透,苍白如玉的脸上坠着雨珠,他轻轻抬头,看向槐妖,恰似千帆过尽,也如浮光掠影。
“正是时候。”
妖王提着酒壶,手里握着一截枯枝,有些好心情的感受到裴初身上阴浓的鬼煞之气,他声音婉转的笑道,“如今你为鬼王,我为槐妖,你若想让为祸天下,我便助你。”
“你若只想看山川日月,我也陪你。”
“只是燕深”
青衣槐妖低下头,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眼波流转动人心魄,他将手里的酒壶递到少年面前,勾着嘴角轻声慢语:“这一次,可莫再与我失约了。”
槐妖的岁月漫长,兜兜转转看遍苍生,本是待在妖界不知寂寥,可有一孤魂来了又走,他等啊等,等到如何都没等到的时候,才知落寞原来也有个滋味。
这滋味败酒,安槐从前本没有酒瘾,偏生后来与这人共饮的次数多了,竟在不知不觉间,留下了陋习。
风潇雨晦,身后的魔尊与仙尊已然赶至,前面的燕黎也勒住青驴的脚步。
所有人都听到了妖王的话,他的出现是如此突兀而陌生,没有人知道,这位从来独善其身且不世出的妖王,究竟是什么时候,与六百年前翻云覆雨的朝阳峰峰主扯上的关系。
楼相见一落地手中的刀便挥了出去,肆虐的魔气将他周身的风雨搅得更猛,在那道刀光将要斩碎安槐手中的酒壶时,鬼王伸手将它接了过来。
安槐脚下蔓起树藤,迎风而长,密密麻麻的就要将魔尊包裹蚕噬。楼相见掀了掀眼皮,也没看他,直盯着接过酒壶的裴初,他转着手中的刀柄,突然一笑。
“刀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燕深你逃不掉的。”
楼相见修刀六百年,如何不知道刀身熔铸的材料,槐叶勾连阴魂,他因此才得以找到燕深,可他将这把支离破碎的残刀修了这么久,他与刀的主人纠缠了那么久,没有人能将他带走。
槐树的枝蔓被割开,安槐也没怎么在意。当年那两片树叶是安槐随手给的,本想以此激发出这人心底的贪念,却也没想到他回头就将它熔了刀。
后来再见的时候,这人又顺道给了他一壶仙酿,算是两清。
江送雪脸上的颜色挺淡,他抬头看着妖王身畔那身红衣,为妖王之前所说的话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