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珩气恼又伤心,那晚青衣狐面的少年,倾伞而顾,不期而遇的相逢使他一见倾心,然而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万花丛中过的楚君珩,面对真正喜欢心上人,出乎意料的口是心非。于是直到如今,世子爷惹人注意的手段,仍旧稚嫩得可笑。
裴初看着他只是单单和少年说话就忍不住通红的耳尖挑了挑眉,也没觉得和自己有多大干系。估摸了一下时间,便与两人告辞前往了大理寺。
一身黑衣岩岩若松,谦谦挺拔,比起幼时的装腔作势,如今倒变得更加人模狗样起来,倚在石阶扶手边的楚君珩抬眸望了一眼少年的背影,不由得哼了一声,轻轻撇嘴。
第170章全男朝堂·十六
裴初入朝的前一晚,颜皓便来找过他喝酒,从边关回来以后他便已经不再担任他的夫子,所幸如今他于自己家中开办了一间私塾,不少弟子前来听课。
而继林子琅后,李子璇也成了他座下的学生,虽然天资比不得他的兄长,但也是个人小鬼大,若是日后能够承袭李策的志愿做一个武将,也算得上一个大才。
虽说堂堂的前任翰林学士,这么窝着做个私塾先生似乎有些屈才了。可如今颜皓一边教书,一边修书纂典研究学问,日子过得倒比翰林院还要舒心些。
但他也并不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腐儒。纵使他现在的年纪确实已经大了,两鬓是霜白的银丝,脸颊上亦多了几条皱纹,可眼角眉梢尽是意气风发。
颜皓捋着下巴的胡子,笑呵呵的给裴初倒了一杯酒,“埋了二十年的状元红,从我那老师后院里挖的,今晚你我师生二人便痛饮一杯。”
这杯状元红,从各种意义来说,都被颜皓惦记很久了,如今虽不是在登科宴上给裴初倒上的,却也不算不合时宜。裴初眉眼疏倦,漫起几分笑意,伸手提起桌上的酒杯。
庭院里夜凉如水,师生二人闲坐亭轩里,竹帘半卷,晚风吹拂薄纱,树影于月下交织,一片静谧凉爽。
未及弱冠,原本林长青是不让他喝酒的,可去年在边关他就背着林长青偷摸饮过不少,这会儿老师特意相邀,做学生的哪敢扫兴。
于是瓷杯相碰,清澈透亮的酒液泛起涟漪,被少年端在手里合着细碎的月光一饮而尽。口感柔和,余味悠长,裴初点头赞叹,“不愧是二十年的状元红。”
颜皓放下空酒杯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不然还以为先生我骗你你不成?”
“学生不敢。”
“你哪有什么不敢的”他坐在桌案边,伸手拦住裴初还想再倒一杯的动作,手掌压住酒瓶,眼皮一掀,振振有词的劝道:“你明日还要上朝,少喝些。再者你身子弱,我可不想你阿父怪罪我让你饮酒伤身。”
原是来勾他的瘾来了
裴初动作一顿,颇为无语的倒扣了酒杯。
颜皓半点不觉惭愧的自饮自酌,要说起来他其实很少这样在与裴初交锋中处于上风,过去几年里,他哪一天不是被这懒小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他心情舒畅,侧倚在桌旁,当着裴初的面拿起酒壶仰头喝酒。酒液沾湿胡髯,淌过衣襟,一壶美酒被他糟蹋了个干净,这才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闻着酒香的裴初哪里不清楚他小孩子似的报复心理,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对已经年过知命的先生劝道:“先生适量,否则明天宿醉又该头疼了。”
颜皓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半响,却又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老了”
他望着月亮放下酒壶,眸光侧转又望向了身畔的少年。少年一身青衣,萧萧肃肃,似松生空谷,隐约间好像又看见了当初端着一杯拜师茶拍完他马屁的小鬼。
这孩子打小就是个通透的,从来不需要颜皓去费心雕琢什么。唯一烦忧的,也就是他这么个不露圭角性子,过于慵意懒散,而如今他终是看着他走上了这条仕途。
可是颜皓心里同样清楚,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如今小皇帝势弱孤单,而朝中却是党同伐异,危机重重。
当年他在朝堂一时意气逞了痛快,如今一介布衣,还是靠着林长青和李策一开始的接济才得以留在京中。可政局清明未曾见到,反而眼睁睁望着京城的水越来越浑。
“蒋元洲不怀好意,你我心知肚明,可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却也没什么不好的。”
“无争,有些事我知道你能做,也做得到最好。”
他似乎有些醉了,摇头晃脑打了个满是酒气的酒嗝,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裴初,眸光亮得烫人,“夫子做不了燎原的火,可是无争啊”
“你不就是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