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溯则直接在屏风外的坐垫上坐好,说:“孤来此的目的想必先生已经很清楚了,先生一路放行,显然也不想拒绝孤。故而孤斗胆一问,先生以何教我?”
白未晞没想到游溯竟然这么直白,他一愣后,便觉得游溯此人果真如传闻中的那样雷厉风行。他对着游溯一礼,说:“教。”
白未晞先问:“敢问殿下,我晋室自立国以来,以何治国?”
游溯:“自高祖起,至文帝,再到武帝前期绿竹太后薨逝之前,均行黄老之道,无为而治。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起,晋室以儒治国。”
白未晞问:“那殿下为何不考虑以儒治国?”
一听这话,游溯的额角便跳了一下:“以儒治国?”
白未晞:“自武帝以儒治国起,晋室蓬勃而起,到崇帝,万邦来朝。如今儒术盛行,天下士人尽皆儒生。殿下若想东出一统天下,便需要儒生的帮助。而想要得到儒生的传颂,那便需要以儒治国。”
游溯忍不住反唇相讥:“可如今天下乱世,皆因儒生而起。”
“成帝驾崩之前,立梁王存为皇太弟。然而当成帝驾崩之后,儒生以梁王存为庶出、郑王鹤为嫡出为名,污蔑梁王存矫诏,拥立郑王鹤,是为景帝。然景帝年幼,再加上世人皆知景帝为篡位,因而天下不服、诸王叛乱,才爆发了大晋建国之后最大的叛乱。”
“这一切皆因儒生固执嫡庶而起,他们却反手将脏水泼到成帝身上,称是成帝宠幸马奴才引发的动乱,还无耻地将这场动乱称为‘马奴之乱’。”
“白先生,你的意思是让孤继续用这些无耻之徒、行他们已经僵化的政令?”
白未晞道:“儒学乃礼义之学,而非殿下所以为的僵化之学,不喜如今儒学风气的儒生大有人在。只要殿下愿意,完全可以启用墨儒、荀儒等流派,改正如今的儒学风气。”
听了白未晞的话,游溯甚至有些激动起来:“先生当真不知如今的风气是什么样子的吗?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世间混乱之事不知凡几。堂堂《晋律》已成一纸空文,上下诀狱尽出儒生之口,秉公执法者受万人唾骂,因私忘公者却声名斐然,先生如今竟还让孤行儒学之道?”
“可是孔孟之道绝非殿下口中的狭隘之道。”白未晞道,“儒道博大精深,岂是三言两语可说得清?”
“那便不用说了!”游溯近乎粗暴地打断白未晞的话,“既然此道精深,那么先生就去和名师大儒谈你的道吧。孤的手下只需要能俯首做事的能吏,不需要皓首穷经的老明经,告辞!”
游溯几乎是怒气冲冲地离开的。
见游溯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王二狗才问:“晞晞宝贝,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说?你明知道的,游溯绝不会同意劳什子以儒治国。”
更何况几千年以来的历史都已经说明了,以儒治国死路一条。
白未晞为什么要对游溯说一个明显错误的、游溯根本不会认同的荅案?
面对这个问题,白未晞轻轻垂下了眼,说:“我当然有我的理由。”
二狗一脸懵逼地摸了摸自己的狗脸。
回到桃林乡的村民为客人准备的房子后,游溯将剑往案几上一放,张口就要骂人:“他简直混蛋!”
“孤千里迢迢来到这穷乡僻壤,是为了听他说这些忽悠孤的话的吗?”
“他在敷衍孤!”
游洄已经气的要拔剑砍人了,结果崇云考在一旁凉凉地说了一句:“区区四百里,哪来的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