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白未晞说,“所谓商鞅之法,不过以五术驭民:愚民、贫民、疲民、辱民、弱民。说到底,就是夺民之利于国,让百姓永远处于吃不饱又饿不死的状态之下,与此同时,给出‘军功爵’这一颗甜枣,逼迫百姓不停耕战,才造就了闻战则喜的老秦人。”
再说的通俗一点,军国主义。玩军国主义的国家,哪有不亡的?
“然而这项制度有一项致命之弊——”白未晞轻轻抬眼,隔着屏风注视那道认真倾听的身影,“秦无法停下耕战。”
整个大秦帝国就是一架战争机器,一旦停战,百姓就会一直处于饥饱之间。黔首渴望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他们想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那便只有上阵杀敌,拿着别人的头颅来换军功。
但哪有国家可以一直打仗的?
《孙子兵法》中曾说过,“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
简单翻译一下,战士披甲十万,就要有七十万人围绕着这十万战士折腾,一个国家就有八十万的壮劳力无法从事生产,故而封建社会的每一场仗都是对整个国家综合实力的考验。
穷兵黩武征战连年?
再强悍的攻也经不起一夜七次还夜夜笙歌。
“秦无法停下战争,所以统一了六国还要拒匈奴、征百越,但能在战争中获利的只有披甲的战士,在后方劳作的民工不会从这场战争里得到任何益处。”
八分之一的战士获利,剩下八分之七的普通黔首都在为一场他们都不知道为何要打的战争而日夜劳作失去自由,这样的国家,焉能不乱?
游溯问:“先生既知秦法的致命之弊,为何又劝孤行秦法?”
面对这个问题,白未晞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劝殿下行法家之道,却没有劝殿下行秦法。”
游溯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白未晞:“秦法既是酷律苦民之法,但也是富国强兵之法。以史为镜,便要知其何处酷律苦民,何处富国强兵,扬其长,弃其弊,才能找到一条长治久安的道路。”
游溯沉默了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游溯才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受教。”
白未晞轻轻抬眸:“殿下要走了?”
游溯眼皮一跳:“天亮了,不叨扰先生了。”
提起这件事,白未晞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好家伙,你也知道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不地道啊。
白未晞冷笑:“既然如此,殿下便请回吧。”
游溯行了礼后便离开了。看着游溯离开的背影,王二狗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晞晞宝贝,我怎么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对劲?看起来竟像是落荒而逃。”
“不对劲?那就对了。”白未晞意味不明地说,“没想到,他还挺敏感的。”
敏感?
王二狗瞬间竖起了狗耳朵:“你怎么知道他敏感?你们睡过了?什么时候?狗爹我怎么不知道?”
“不行,你才十八岁,狗爹不允许你们现在就进行成人运动!”二狗义正辞严,“除非狗爹在一旁指导你们。”
白未晞:“……”
白未晞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