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在士子口中听到的那些流言,他和长公主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史如意左手抚过云佑的脸颊,轻轻描摹他的眉眼,说出的话既像情人间的絮语,又蕴含了强烈的伤感。
“那个雪夜,我不管不顾就把你拖进家来,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反而阻了你?”
她语带哽咽,却还是咬着牙往下说:“我找到你之前,你住在哪里,未来又打算作何安排?这些你统统都不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如果你真的决定好了,只要跟我说一声,我真的可以放手的,真的……”
云佑身躯猛地一震,时至今日,在自己心爱的女郎面前,他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无地自容、羞愤欲死。
曾有过最阴暗不堪的想法,就这么直白地被史如意点了出来。
他所有世家子弟的清高、自尊、风骨,在现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以至于云佑完全不敢告诉她,是的,曾有那么一刻,他放弃掉一直以来的坚持,成为了命运的俘虏。
如果不是那时史如意推开窗,飞奔下来拉住自己不放,也许他早已认了命,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云佑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垂在膝上的双手蜷起,死死攥成拳,半晌,他逃开史如意的目光,艰难地笑一笑,说:“……你都知道了。”
他呼吸急促起来,侧过头,闭上眼睛,睫毛不停抖着,浑身肌肉紧绷,在史如意面前却仿佛脆弱得毫无防备,随时等待着她下一句话便判处自己死刑。
史如意见云佑这幅模样,轻叹一声,用手指万分珍惜地拂去他额前滑落的发。
身子倾下来,和他额头相抵,二人说话时的灼热鼻息都交缠在一起,她的嗓音渐低渐柔,撒娇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听你想告诉我的……云佑,你同我说,你到底想不想跟我在一起?嗯?”
她尾音上翘,似蓬松的猫尾,偷偷在人手心挠了两下,待要伸手去抓时又抓了个空。
云佑唇畔颤动两下,眼睛猛地睁开,下一秒,却径直陷入史如意乌黑柔软的眸里。不见他预想中的奚落和失望,只有满满的疼惜和恋慕。
他觉得喉咙干涩,又无端想要落泪,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心跳如鼓擂,目光却怎么都不舍得从史如意身上移开。
史如意调皮地笑了起来,似猎人追逐半日,终于看见白狐心甘情愿跳入布好的陷阱。
她用指尖轻戳云佑的胸膛,睫毛忽上忽下地扑闪,故作为难道:“郎君可要思虑好了,在下区区一个酒楼掌柜,既无倾国之貌,又没有长公主那样的权势人才,堪堪只够生计温饱罢了……不过古话说得好,贫贱之交最可贵,患难之中见真情,我自认是千里马,郎君可愿为伯乐?”
云佑的胸膛笑得震动起来,方才的自我轻贱、患得患失,被史如意两三句话就打得烟消云散。
他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即便知晓他最卑劣下流的一面,依然愿意接受他,相信他真是如她想象之中那样的翩翩君子。
于是终于能脚踏实地,安稳地落到了地面。
云佑大手反握,轻巧地包裹住她的掌心,肌肤相贴的温度灼热得让人眩晕,发丝交缠,他望着史如意,仿佛望见了自己的从前、现在与将来。
哪怕未来渺茫,前路坎坷,他也知只要有她在身边一日,自己必定会走得心生欢喜。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史如意,一只手环在她身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拉进彼此的距离。
史如意攥着他的衣领,觉得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脸红得像在煮虾子,最后的意识是命令自己闭上眼睛。
一个轻柔的吻,珍而重之地落在她的眉心。
“自然是愿意的。”他低低地说。
史如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已经下意识地弯起,欣喜仿佛要从心尖满溢出来,却还是故意撅起嘴,抱怨道:“……就这?”
她睁开半只眼睛,轻舔嘴唇,目光如有所指地在他唇上流连而过,如狐狸一般狡黠的脸,满是遗憾和惋惜。
云佑“扑哧”一声笑出来,手心却忍不住用力,把她往怀中拢得更紧了一些,嗅着她发丝的幽香,似喟叹一般地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亲吻……那些,是订亲以后才能做的事。
虽然大庆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密,眉来眼去后,便私奔定终身者有之;豪门贵族,招妓纳男宠者有之;甚至只求一晌贪欢,男欢女爱的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