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妈妈陪着许婶子她们往后院去了,紫烟站起来,故意玩笑道:“……我也能住麽?”
“巴不得呢!”史如意随口接了句,扭过头,看紫烟目光闪动几下,反应过来,迟疑道:“紫烟姐?”
紫烟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木着脸,说:“如意,我们姐妹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瞒着你——爹娘她们出府,先是投奔粮店里来了。刚开始公婆倒还热情,娘说明情况之后,公公脸色就不大好了。”
“我相公私底下拉了我出屋子,说府衙抄家,这么大的事,若有牵连可如何是好?话里话外,兜了半天圈子,竟是不敢让我爹娘兄弟住下,要赶了他们出去的意思。”
“我一时气不过,和他扭打起来,宝源看我招架不过,立刻上来帮手,几下便把人打得鼻青脸肿……”
史如意拍拍她的手背,紫烟自嘲一笑,反握了上来,道:“你说我整日为了粮店忙里忙外,侍公婆如侍亲生,敬爱相公,到头来,却什麽都落不下……连我爹娘走投无路上门来了,还要被人这般欺辱,甚至连夜赶出门去!”
香菱听得连连点头,说:“该!便该让宝源多打几下才是!”
红玉收好桌上茶盏,轻轻一笑,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紫烟你看重自个儿爹娘,他不也看重他自个儿家?只能说,他打心底里没把你们两家当一家罢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史如意让其他人守在店里,自个儿换上一身朴素的衣裙,到云府那边去探听消息。
离她和温妈妈出府,也不过几月,昔日朱墙黛瓦,扶疏竹影仍在,漆红大门上交叉贴着的封条却十分惹人注目,不知里头现下是怎样一副光景?
安阳知州下马,不过半日时间,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附近来看热闹的人不少,有平头老百姓,也有不少读书人。
“这知州这么大的官,说进去就进去了?别是犯什么大事了罢……”
“不是犯事!我听我那亲戚说啊,是这家少爷在朝廷做官,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还死犟着不认罪,这不,阖家上下都给一起连累进去了!”
“真是可惜了啊,这云老爷也个好官了!上回腊八时,他家不是组织施粥来着,我还抢到几碗呢……”
周围议论声纷纷,吵得人脑瓜子疼。
史如意在人群中茫然找寻了一会,才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她连忙小步上去,拉了那人的袖子,低声唤道:“刘公子!”
刘竟遥回头,看到史如意,诧异地一挑眉,“是你!”
“刘公子,借一步说话。”史如意没等刘竟遥把话说完,三下两下,把人拉到偏僻的巷子里,这才急切道:“现下云府是个什麽情况?刘公子上回来酒楼,问我是否见过云佑,是否早已知晓内情了?”
刘竟遥好容易把衣袖从史如意手里抢回来,重新整了整衣冠,这才道:“算是略知一二罢,再详细的话,我爹也没告诉我,他担心我嘴不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原本在下有心想与佑弟提个醒,哪知,变故来得这么快。”
史如意心头纷乱如麻,问道:“他人现在何处?”
刘竟遥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
史如意咬了咬牙,又问:“那……云老爷和太太?”
这个刘竟遥倒是答得很快,说:“昨夜便被押入牢里了,府里被翻了个底朝天,上边传了诏令,还要继续查——我估摸着,怕是凶多吉少。我让小厮去牢里使了银子,多少能照顾着点,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
史如意深吸一口气,了然地点点头,对刘竟遥行了个礼,口中道:“多谢公子仗义出手。”
刘竟遥连忙伸手虚扶一下,讪讪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史如意坚持把礼行完,刘竟遥望了她几眼,终是不忍,出声提醒道:“小娘子要知道,如今没有消息,便是顶好的消息了……可佑弟许久没消息,你若是见到他……”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把话补全,“让佑弟先寻个安稳地,躲过这阵风头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连他也进去了,那云府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