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要求你迁就我,狄琛。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生气了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地任由我生气。我有逼迫过你吗?你说我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你有告诉我一丝,哪怕一分你的不满和不情愿吗?这不公平,狄琛,我只是一个初学者,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期望我能无师自通,这完全不现实。”
以上一长段话,岑宴秋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晚上他把狄琛赶去主卧,自己一个人睡在铺着大花毛毯的客房,翻来覆去地失眠一整晚。
到了约定手术的那天,狄琛找辅导员批了一整天的课程假条,提前一天交到冯康手里拜托他第二天转交给相应的老师。
医院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耳鸣和眩晕感犹如赶也赶不走的蚊虫,在他周围萦萦绕绕。
进手术室之前,他给褚易拨了通电话。
那头不到三秒接通,传来褚易兴奋的声音:“Goodmorning,honey!”
“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
狄琛变轻松了些,说:“前阵子在忙,很久没和你聊过天了,想问候你最近好不好。”
“有你记着兄弟的这份心,我死也知足了呜呜呜……”褚易在电话里假哭,说他这一周在英国陪林燕辞购物,伦敦这个鬼天气,从早到晚阴着天,饭菜还难吃,他巴不得早点订机票回国。
护士看到狄琛在打电话,无声地朝他比了个手势,狄琛对她点点头,和电话里的褚易说:“你回来那天告诉我,我下厨为你做一顿接风宴好吗?”
褚易连着说了三个“好”,叮嘱他一定要说到做到。
通话结束,狄琛把手机静音塞到背包,最后检查了一遍保温杯的盖子是否严实合上,跟着护士走进手术室。
手术台正上方的灯像摇摇欲坠的太阳,有些刺眼地悬在他头顶。
狄琛长久地注视着光源,就算闭上眼,眼前仍然有一团圆形的光的形状。
手术是无痛的,会打麻醉,一开始医生时不时和他讲一两句话,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到了后面他彻底失去意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像一只睡着的寄居蟹,再次睁开眼,蜗居的螺壳已被人撬走。
他身上掉下一块会呼吸的肉,在沉睡中,他又一次梦到狄书惠。
她坐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手术室里,眼底蕴藏着数不尽的怜悯和悲伤。狄琛想伸手去握她的手,狄书惠却又站起身,一直走到手术室的门口,一眨眼没了影子。
麻醉的药效过了,他躺在一张病床上,刚巧有护士进来,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说道:“你终于醒啦。”
“这是你的保温杯,给。”她把杯子递给狄琛。
里面装着狄琛熬好的红糖水,捂了一上午还是热的。把他送进普通病房的护士很年轻,似乎才工作不久,她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看着狄琛喝了几口水,慢吞吞说:“你刚刚……叫了很多次‘妈妈’。”
狄琛拧上杯盖,笑道:“是吗?我好像确实有点印象,谢谢。”
“你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一下你。”护士说,“刚做完手术,有人陪着最好。”
“不用了。”
狄琛摇头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护士带着说错话的窘迫,连忙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狄琛安慰道。
他在病床上缓了一会儿,等疼痛减弱,背着背包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地出了医院大楼。
走到大街上,他抬手想招辆计程车,却不料招来一辆沉稳低调的黑色宾利。